七十八、染煙之恨(一)

和親的隊伍終於到了北庭京都。

北庭皇室的儀仗隊早已就位,喜樂吹奏,太子親臨。北庭爲了表示對中原皇室的尊重,皇子在迎娶大鄆公主時,遵中原適公主禮儀。

大鄆爲了顯示和親的誠意,加之茗璇公主爲君上所喜,因而,妝奩極爲豐厚,豈止十里紅妝?陪嫁隊伍超過數百人,由二皇子代君上之職,親自護送皇妹出嫁,隨行有御林軍親護,還有邊關駐軍護送。

當公主的車輿終於進了皇宮,禮炮躍上天空綻放絢爛的煙花,撒落一地喜慶的紅紙。公主身着紅色的嫁衣,紅蓋頭蓋住了她的容顏,宮人掀開車輿的簾子,牽起車輿內遞出的酥手,恭敬而小心翼翼地牽着她走下來。

長長的嫁衣,大袖垂地,長擺拖到地上,中原的服飾多以端莊厚重爲尊,衆人雖然看不見大鄆公主的嬌容,但見這位公主款款走向北庭太子,未來的夫君,蓮步輕移,窈窕身影,姿態從容,絲毫不見緊張慌亂,令來迎親的百官們都讚歎不已,皆道大鄆給予此次和親足夠的重視,大鄆皇帝願意將如此端莊美麗的公主嫁到北庭,以修兩國和睦相處。

太子赫連顓面色欣喜,雖然無法窺見蓋頭下的嬌容,但他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張絕美的容顏,只見大鄆公主向自己盈盈拜倒,他連忙扶起她,臉上寫滿喜躍和滿足,在臣子的恭賀和恭迎中,牽着他的太子妃登上了大婚的車輿,前往東宮完成婚事。

而沒有人知道這位端莊的太子妃,之前是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地嫁到此地。

卻不知,她怎麼突然回心轉意,而且乖順地接受了父皇的安排,認命當起了太子妃?

作爲大鄆公主送嫁的兄長,二皇子厲承燁自然是被奉爲上賓迎入宮中,以及其他送嫁的官員和陪嫁宮人皆按部就班的進了東宮,爲今夜大婚典禮準備。

婚嫁事宜既已吩咐隨行人員安排妥當,厲承燁只是充當了一回表面的總指揮,到了北庭精心佈置的處所,他便在屋中休憩,交給下屬們忙碌。

“殿下真是悠閒。”

一道淡淡的嘲諷自門口傳來,厲承燁也不示弱:“展飛瀾,你既是送嫁的官員,怎可擅離職守,不爲公主的大典盡心準備,本王回宮就向父皇參你一本。”

一身青衣,面容俊朗英武的正是展飛瀾。

原本公主出嫁,與兵部並無多大幹系,可是大鄆皇帝大概想不開,想把展飛瀾惹毛,竟然下了調任令,於是,很快兵部尚書就空缺,把他調到了禮部當侍郎。

就是古代最常見的,貶官。

而作爲被貶官的展大人,身居高位的時候就目中無人慣了,即便當個侍郎,也沒人敢主動招惹他,但又有不少人着實想落井下石,打擊報復一番。混官場的都不是省油的燈,最擅長的就是玩弄權術,不放棄任何機會打擊對手,把人拉下馬,見縫插針地陰人一把,背地裡乾的勾當指不定

更髒。

禮部官吏及其他部的官吏,見聖上對展飛瀾毫無再起重用的表示,立時轉了風向巴結其他上位者,禮部和其他部心照不宣地擠兌展飛瀾,但又不敢做的太過頭。展飛瀾雖然年輕,但能耐不小,官居要職期間,除了脾氣差點,作風囂張了點,私生活變態了點,業績方面絕對是數一數二。因此,官員們對這位被貶職狀態中的前任大紅人也不敢太得罪,重活不敢勞煩他,好事又不願通知他,恰逢大鄆公主出嫁,禮部便安排他爲公主送嫁。

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爲二皇子厲承燁親自圈的名單,禮部的人也樂得把他外派,不用承受展飛瀾的低氣壓。不得不說,他人緣真的夠差。

“我這一走,老四會有什麼動作呢?”厲承燁輕輕諷笑道,“父皇的心意表露的真明顯。”

“殿下不該自暴自棄,未成定局前怎可認輸?”展飛瀾大方地在他對面桌下,直言不諱,“若是四皇子趁二皇子不在而有所動作,反倒會招致聖上的反感,對二皇子是有利的。況且,他的得力助手不在身邊,四皇子絕不敢貿然行事。”

“夏弦月近日也在北庭,北庭未來的駙馬爺,這一步走得甚妙,只是不知道,這一步到底是助力,還是阻力?”

展飛瀾皺眉,只聽他話裡有話:“他很快就會來拜訪,我也預備了一份大禮送給他。”

效力多年,展飛瀾一見二皇子露出算計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經布好局,等着獵物上鉤。

而夏弦月,未必會傻傻地當獵物。

展飛瀾低着頭沒有說話,垂下的眼瞼蓋住了眸子裡的諷意。

“我原以爲你不會跟來,怎麼又改了主意?“

“我來找人。”展飛瀾的神情帶着一絲黯然,心中懊悔不已,他讓纖纖離開的太久,也不知她的情況如何。

“你的繼妹未婚妻怎麼到了北庭?”人人都愛八卦,厲承燁也不例外。展飛瀾雖效力於他,但是他出了名的話少,除了和董纖纖有關,還有什麼事能引起他的興趣?

厲承燁一看他的神情溫柔地讓他起雞皮疙瘩,吐槽一句:“展飛瀾,你的眼光不怎麼樣。”

又補充一句:“你和他的眼光都不怎麼樣。”

“纖纖很好,不必他人評述。”展飛瀾眸光冷寒,因爲二皇子看低心上人而生氣,更因爲他提醒還有另一個覬覦董纖纖的人存在。

“你現在可以鬆口氣了,夏弦月是聰明人,轉了心思到北庭公主身上。”厲承燁不無豔羨道,“父皇待他可真好,親自爲他賜婚,指的還是北庭第一美女。”

“可惜殿下無意爭取。”

“本王雖然喜愛美人美物,但對心有他屬的美人並無興趣。”厲承燁聳聳肩,“賜婚當日,那位娜緹公主一臉喜色可騙不了人,她也鐘意夏弦月。”

厲承燁感嘆夏弦月娶到北庭第一美人的好運,展飛瀾

沒有回話,對此不置可否。

水月教的妖人到底沒把水晶球修好,但到底懼怕生不如死的折磨,裝模作樣地耍了一次占卜,指示董纖纖到了北庭。藍術以爲可以得了自由,再偷偷跑到北庭帶聖女回水月教,不料展飛瀾將他繼續關押,怕他施“妖法”,天天拿某得道高人的符咒對付他,藍術疲於鬥法,元氣大傷,一時也逃不出來。

藍術一面擔憂董纖纖的處境,一面暗罵她下巴豆粉害他落到如今的悽慘。

正在喝藥的董纖纖,無緣無故地打了一個冷顫,心頭髮毛。

澄心納悶地看着董纖纖表情痛苦地喝下那碗黑乎乎的藥。

澄心好奇不已,方纔董纖纖寫了張單子,讓她請廚房大娘去買菜的時候到藥鋪走一趟,楊滄正好回來了,二話不說就拿了單子替她跑腿。

澄心心裡暖烘烘,自從互相明白對方的心意後,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楊滄寡言冷酷的性子依舊,但對待她比往日更加溫和。

董纖纖心裡沒底,古代沒有避孕藥和安全措施,她只好抄了一張勾欄女子避子的藥方,祈禱這藥千萬要管用。

她沒法拒絕他的求歡,但得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一弄條人命出來,她真不知道怎麼辦。

走的無牽無掛纔好,不用心痛地看着他和別人在一起。

董纖纖厭棄這樣多愁善感的自己,她從不問也不敢問夏弦月什麼時候回來,這座宅子其實不大,但她覺得她的心很空,抓不住什麼。

“白夫人。”

澄心驚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董纖纖起身走到屋外,看到來人着實驚訝。

“白翛翛。”

“董纖纖。”

娃娃臉,笑容可愛甜美依舊,一雙單純的大眼也同樣驚訝地看着董纖纖。

“你……你……”董纖纖疾步上前,指指她凸起的大肚子,又指指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快五個月了。”白翛翛嬌羞,秀麗的面容因爲懷孕而蒙上了母性的光輝,董纖纖對這樣柔美慈愛的白翛翛有點陌生,彷彿她認識的那個天然呆萌的白翛翛完全是另一人。

震驚之餘,她小心翼翼地攙着孕婦坐下,然後坐到她對面與她聊天。

澄心按董纖纖說的送上白開水,體貼地退到外面,留她們說體己話。

“夢璃怎麼沒有告訴我?”董纖纖抱怨,又好氣地看着白翛翛的肚子,好像被吹大的氣球。

“我本來就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怕是要鬧笑話。”

白翛翛語氣傷感,董纖纖擔憂地拍拍她的手,腦中靈光一閃,想起澄心方纔對她的稱呼。

白夫人。

“翛翛,你相公是……”

“白千歲。”白翛翛神色感傷,在董纖纖擔憂的注視下,平靜地說道,“很驚訝嗎?我的夫君,是我從小喚到大的大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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