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厲航在夏府只停留了兩日便回京了。
這與夏夫人和表妹預期的十天半個月差得太遠,夏弦蝶淚眼汪汪地送別情郎,準未婚妻舒靜薇表現淡定,只是請小王爺代爲問候老王爺、祝小王爺一路順風,外加虛假敷衍的道別禮儀。
所以,表妹還倚在門邊依依不捨,我已經躲回屋裡關門裝憂鬱。
“表小姐,你寫到哪裡了?我想看後面楊小黑怎麼和夏小白冰釋前嫌。”
“還沒解釋,夏小白就被厲小藍搶走了。”
“厲小藍是誰?”
“新來的小攻二號,是夏小白的舊愛,對夏小白又愛又恨。”
“……表小姐,厲小藍是小王爺?”
我假裝沒看見澄心快皺成結的眉毛,爲自己加入的新設定沾沾自喜。
澄心惶恐地祈禱:“菩薩保佑,可千萬別讓小王爺看到這書。”
“放心,他眼光高的很,纔不屑看這種書。”而且本姑娘取得名字都很隱晦,除非真人對號入座。
第一冊已經順利寫完,幸而這個時空也流行看白話體小說,無疑是讓我這種不通文言文的懶人撿了大便宜。
我帶着寫好的書稿到“此間書坊”交稿,書坊的夥計小江見我來了,忙過來招呼:“董姑娘來了。”
舒靜薇到底是夏家人,我不敢用,我還是用本名打交道。
“小江,今兒生意不錯。”
“託福,託福,這還多虧了董姑娘建議。這些日子,本店來了不少女客,就愛看姑娘說的那些書。”
“我也是誤打誤撞。你忙你的,我先去找殷老闆。”
熟門熟路地找到樓上的第二間房,敲敲門得了應聲,推門進去。
我繞過屏風,走到書桌旁,書坊老闆正執筆作畫,頭也沒擡:“纖纖,書寫完了?”
“諾,在這裡。”我擱下書稿,動手搬了凳子坐邊上。
看了眼畫作,很是驚豔:“夢璃,這畫真好看。”
“哪裡好看了?”
“這兩個孩童、紙鳶、蝴蝶,都好,一看就是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小情人。”
“是嗎?”殷夢璃眼神迷茫,看着這幅畫作,神色憂鬱。
“夢璃,是我說錯了什麼?你不喜歡這畫?”
“不喜歡,再也不
喜歡了。”殷夢璃嘴角上揚,眼角卻滑下淚珠。
我一時慌了神,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被自己整哭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傻坐在一邊,給她遞手絹。
自我與她打交道以來,甚少見她情緒失控。
就連我拿着寫的同人小說,正兒八經地找她出書時,她都是面不改色地看完,而且爽快地答應了我提的要求。身爲書坊老闆,殷夢璃一向做男裝打扮,我也演過女扮男裝的角色,看出她是位女子,想想小說和電視劇裡演的女扮男裝、拋頭露面創業的女子都非凡人,難得也讓我遇上一回古代花木蘭或者祝英臺的真人版,自然而然對她心生親切,欽佩崇拜。
能讓女強人情緒失控的,肯定是感情問題。
據我不靠譜的直覺分析,這畫上的青梅竹馬準是她和心上人的寫照。
此時,殷夢璃猶如梨花帶雨的淚顏,任誰看了都會心疼,我再也按捺不住,拍桌罵道:“哪個挨千刀的欺負你,你只管說,我絕不放過他。”義氣當頭,我完全忘了自己也算不上哪根蔥哪顆蒜。
被我粗暴沒形象的姿態驚了一下,殷夢璃暫時停下流淚,轉而用第一次認識我的眼光打量我,鄭重其事地問道:“董纖纖,你是董纖纖嗎?”
“殷夢璃,你還欠我三十兩的書款沒還。”
“原來真是你啊。”殷夢璃以考據派的認真態度得出結論,“董纖纖,我就知道你以前那副膽小怕事的模樣是裝的。”
“殷大小姐,你不忙着難過了?”好心安慰人還被吐槽,我口氣好不到哪裡去。
“哦,謝謝。”殷夢璃把手絹還給我,我可沒敢接,示意她放一邊。
要知道,美人也是人,哭的時候,也是眼淚鼻涕一把,我只好自動忽略那塊手絹。
“我就知道你真面目一定不和善。”流淚失了些水分,殷夢璃喝口水,繼續開涮我的裝模作樣,“你第一天來,我明明看到你已經擡腳準備踩蟑螂,可爲了配合你家丫鬟,你趕緊和她抱成團躲柱子後頭,害怕的樣子裝的還真像。”
囧裡個囧,我要是知道當時你在場,你滿屋子都是蟑螂我也不多管閒事了。
“要不是那次我有注意到你的小舉動,我也被你傻笑充愣的樣子蒙過去了。”殷夢璃開始翻看我的書稿,繼續轉移情緒,“你的演技不錯,一般
人絕對想象不到,這本《絕戀情殤》是你寫的。”
“這個書名真的可以嗎?”我自己都覺得惡俗狗血,讀者能看上它嗎?
“放心,根據你的建議上架的那些書,這兩天賣的都很好。如你所言,本城的姑娘們大多愛看名門世家、官宦才子的風月情史。”
純屬誤打誤撞,那日好奇看見書坊的新進書目,看到很多《極品官人》、《當嫁狀元郎》、《豪門佳公子》、《侯爺,等等我》、《鳳凰千金夢》之類的書名,而且也是白話文體,和現世流行的總裁豪門網絡小說大同小異,我估摸着全城的未婚女子都會嚮往嫁入豪門、當一品夫人,一時興起提了建議。
沒想到,殷夢璃把這些書放第一排上架,竟然吸引了不少女客上門。
我只能感慨,“金龜婿”、“如意郎君”這樣的詞彙果然是世代流傳,永不落伍。
“這個厲小藍是新加的人物嗎?”殷夢璃直接跳到最後幾章,看到了人物的戲份,“這個好,霸道強勢、矢志不渝,比那楊小黑有前途多了。”
“殷大小姐喜歡就好。”小藍的原型可是傲嬌彆扭小王爺,當然是前途無量。
“很好,第二冊一定要給他加戲,狠狠地凌虐夏小白,讓楊小黑心痛難擋最好。”
“正有此意。”
意見一拍即合,我最欣賞殷夢璃這點,眼界開闊,肯聽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沒把我當異類看,溝通毫無障礙。
“插圖呢?現在第一冊的插圖只有夏小白和楊小黑,我還想看厲小藍。”
“畫師抱恙在家,厲小藍就讓我來畫。”
殷夢璃拾起筆,我殷勤地幫忙研磨,瞥了眼被扔在一旁的“春風紙鳶圖”,悄悄地把它抽走。
“謝謝。”她專心繪線條,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幫我燒掉它。”
那太可惜了,這幅畫畫的好看,拿去賣也值不少錢啊?
“你畫了半天的好畫,毀了太可惜。”我想起她流淚失措的模樣,猜她心內必定不捨,故作平常語氣,“既然你不要,反正我看着喜歡,就給我吧。”
“隨你處置。以後,他再也與我無關了!”
我聽到她的聲音平靜,可提起“他”時,她的臉上是再清楚不過的傷痛。
“我的未婚夫,就要娶別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