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在等待她的答覆。
她眼睛也不眨地拒絕了。
“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回去，我捨不得回去。”董纖纖神態平靜，心中早已確定了答案，“我來到這個世界純屬意外，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還有對自己很好的親人朋友，都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即便這結局未必是圓滿，我也不希望這一切只是我自己做的一場夢，我要真真切切地感受我在這個時空生活的每一天，不論快樂還是悲傷。”這些都是她珍貴的回憶，她只想珍藏，不願遺忘。
“那你想要什麼？”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拼命拿糖哄孩子的人販子，董纖纖忍不住吐槽：“這位水神，還是月神啊？我纔剛剛不小心當了水月教的聖姑，什麼貢獻也沒做過，您怎麼就急着要替我完成心願？這可是樁虧本的生意。”
擡頭看向寶相莊嚴的神像，兩尊神像的表情和嘴脣都沒有動過，可是奇怪的說話聲仍舊不時傳來，和董纖纖一問一和，雖然隔空對話挺囧的，不過倒是讓董纖纖找回點現代打電話的感覺。
“倒也是，送你回去了，好不容易選出來的聖姑又要沒了。”
看吧，她就說神仙也會計較得不償失。
“爲什麼你們會選中我？”董纖纖翻過水月教歷代聖姑的畫像，不是長得傾國傾城，也得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的模樣是清秀有餘，美豔不足，再說她又不懂水月教奇奇怪怪地法術和占卜，董纖纖想想都心虛，也難怪紀長老和葉輕煙會反感她。
此時，董纖纖看見女神像的眉眼動了動，完成一雙月牙兒，男神像的神情未動，聲音泄露了他的笑意：“每個被選中的人都是欣然接受，我們見你似乎很不情願。”
董纖纖無奈：“我是被趕鴨子上架，就因爲這手上的胎記，他們一口咬定我就是水月教的聖姑，非得讓我到神廟來朝拜你們。”
許是聽到信衆們對神靈的敬畏，董纖纖聽到神像說話的聲音柔和了一些：“自從你母親離開後，我們這裡也許久未有人來了。”
“爲什麼你們要拒絕長老們選出的人？”董纖纖對此深表疑惑，“那些都是水月教百裡挑一的出衆人選，真是可惜了。”
“萬事都講求機緣，你母親是水月教最優秀的聖姑，你滿月之時，你母親曾帶你到神廟來祈福，大約你小時候模樣乖巧，討人喜愛，我們也覺得你在你母親的調教下會是不錯的人選。”這話裡的意思是說託了她小時候長得可愛討喜的福，雖然長大後沒成什麼大美女，他們也勉強接受了。
董纖纖一臉黑線，無言以對。
做神仙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
“你們該不會是因爲我娘甩手不幹了，才擇了我頂替她？”
“總得找個人來善後，你很幸運。”這聲音聽起來非常刺耳，把她鬱悶到了。
果然，小心眼是不分物種的，神仙也會心裡不爽，打擊報復。
“你既然做了她的女兒，她未完成的使命也要由你承受。”
聽出聲音驟然嚴肅，董纖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逼得她老實地跪在蒲團上，聆聽神像的教誨，手心漸漸出汗。
“你母親很聰明，想方設法給你留了張走出神廟的圖紙，可她卻忘了教你怎麼打開神廟外的結界。”這聲音無所不知，讓董纖纖身體一僵，“莫家仗着神將之後，也敢到神廟來放肆，這神廟的結界是我和阿月佈下，凡人修爲再高，也無人能破。”
“其實，我沒有想逃走。”董纖纖態度誠懇，語氣有一絲傷感。
“用你的生生世世，只換來十年，你可後悔？”
她搖搖頭，晶亮的眸子裡露出一絲堅定。
“倒是個死心眼的丫頭，也罷，這都是你的命數，水月教的聖姑，你也當不了幾日。”
這話是什麼意思？董纖纖猛然擡頭看向神像，男神像沒什麼表示，女神像的眼眸卻輕輕闔上，似不忍看她。
“水月教將逢千年一遇的天災，伴月國將會山搖地動，江河逆流，水月教首當其衝。”悲憫的聲音傳來，教董纖纖心頭一緊，“神靈保佑，可有法子化解此難？您說可以許我一個心願，那我便求神靈保佑，別讓這災難發生。”
“劫數難逃，這是你和水月教共同的命運，本君也只能指點一二。”
頓時，董纖纖的臉色垮下來，整個人沉浸在失落裡。
她在現世的時候看到電視上報道過的地震、泥石流、洪災有多可怕，損失有多慘重，那些慘烈的畫面，任誰看了都不忍心。現如今，又讓她提前知道災難會發生，她沒有什麼能力，但理智和衝動都叫囂着告訴她：一定要阻止這場災難，一定要保住水月教……
“好孩子，如何取捨，本君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誇獎沒有讓董纖纖高興，她面露苦笑，只覺得這身上的擔子更加重了。
“水長老說，我娘給我下了封印，他們也無法解開，不知這是何故？”董纖纖想了想，眼下這局勢，她不得不寄託身上的封印被打開，不知道這具身體得了多少母親的修爲。
“這封印是阿月設下，區區幾個凡人也敢妄想打開。”聲音調侃發呆的董纖纖，“可是想解了封印，變得更美麗？”
董纖纖原本驚詫媚兒的心願竟是封印她的女兒，可聽了神像的調侃，當場被囧到，慌忙解釋：“我沒想要這個，我想要占卜之能和法術。”
“天意如此，你母親一心讓你避開水月教，做個平凡女子，可還是逃不過宿命，你最後還是做了水月教的聖姑。”
話音方落，一道光芒從女神像額際的貓眼石發出，筆直地照在跪在蒲團上的董纖纖。她仰首迎向這束溫暖的黃光，奇異而溫暖的光芒烘得她渾身暖洋洋，大腦意識越發清明，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一股奇特的力量在身上游走，好似要衝破發燙的手心。
又過了一會兒，光芒
漸漸消失。
董纖纖感到身上怪異的感覺漸漸平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掌。細長手指曲了曲，也沒有感到什麼不適，只除了手心還有點發燙，想必這就是封印解除的感覺。
這具身體還是第一次解開封印，體力還不太適應，董纖纖只是試了幾個小術法，她就覺得有些累了。
雖然術法很神奇，她耍的很開心，可奇怪，她也沒突然變成大美女，看來是本身條件如此，賴不得封印。
她也不在意這些，既然封印解除，又得了術法，有了自保能力，面上表露出愉悅的神情。
可惜，她開心的太早了，神像冷冷的警告聲敲到心裡，壓力倍增。
“只要你離開水月教，你娘留給你的修爲便會自動消失。”
原來，這還需要保質期。
不過，她倒是無所謂，只期望這次水月教順利躲過大劫，她就能離開了，這樣也很好。
“你該回去了。”神像的聲音帶着一絲同情，再給她一次機會，“你可以決定回哪裡。”
“回水月教。”董纖纖微笑，眼裡的堅定，閃耀着動人的光芒。
當她乘着來時的光束離開神廟，神廟又恢復一片寂靜。
長久的沉寂後，一聲嘆息飄落：“阿月，我們是守護之神，卻將真正守護的責任交給這個孩子，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阿水，當日我們得天地靈氣眷顧，化成神像，以神諭的方式庇佑水月教……神界有神界的規矩，我們只能指引一二，可能救他們的仍是自己。”方纔一直沒說話的女神像，竟然發出了聲音，現下，董纖纖要是在這裡，一定會驚訝地跳起來。
“阿水，我們也好，還是來這裡的聖姑，都是水月教的信仰和寄託。不同的是，她們雖然藉着我們的名頭做事，卻都是有主見，想方設法守住水月教。”女神像的聲音帶着些自嘲，他們是神仙，卻只負責出難題，設考驗，讓凡人發愁。
“阿月，你又自責幫不上忙了，這樣就好了。”男神像安慰道，“興衰自由定數，我們且看着吧。那孩子，我瞧着是有福之人，又是個心善的，她會做好。”
“但願如此。”女神像的頭往邊上動了動，將頭靠在男神像肩上。
“真好，你的頭動的越來越靈活了。”男神像感慨道，動着僵硬的手指，勾住女神像的手，“我終於能碰到你了。”
“阿水，我們努力練，三百年以後，我就能抱你。”
“還可以再快點。”男神像寵溺的聲音，僵硬的石手輕輕碰觸着女神像一動不動的手，滿懷希望，“我每天都想着往你身邊再靠近，只要我們倆個都想靠近對方，一定能事半功倍。”
“好，到時候，阿水不要嫌棄我這副尊榮，抱着沒有以前舒服。”
“傻瓜阿月，你在我心裡從來就沒變過。”
只要相守，石化千年又如何，心心相印，他們不曾孤單寂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