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也是一片黑漆漆地不知名空間。
董纖纖籠罩在一片白色的光暈裡,她見到我並不覺得驚訝,反而熟稔地對我微笑。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後知後覺地問她:“你是人是鬼?這是哪裡?”
展飛瀾讓道長對我做法,不就是想把原來的董纖纖換回來,把我抽離嗎?
“我記得上次來地府,它沒那麼寒磣。”
董纖纖聽了我的抱怨,微愣一刻才反應過來:“你……好像不怕去地……地府?”
看來這裡不是地府,不然董纖纖的靈魂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出現,與我這般自如談話。
“真巧,你我竟然還是同名同姓。”她走上前與我面對面,笑容有些拘謹。一身白衫遮掩主她瘦弱的身形,眉目間飄忽一絲憂傷哀愁,嫺靜柔弱,雖然相貌不出衆,但淡雅文靜的氣質襯得她出塵,可見,我平時裝的文靜女子,與董纖纖本人的氣質差之千里。
還是蘇東坡說的對,腹有詩書氣自華,董纖纖自小就受古典文化薰陶,我作爲演員,只能模仿她的外形,卻達不到她惹人憐愛的柔弱。若她生前也是這般形象,那就說明展飛瀾生前的審美觀沒問題。
“董小姐……”
“董小姐……”
我們同時出聲,這才意識到兩人都是同名同姓,董纖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好提議:“董小姐可以喚我小千。”
“嗯。小千,真抱歉由你來繼承我的命運。”
董纖纖神色歉然,我卻只能苦笑以對:“事情既已發生,多說也無意。只是,我不明白董小姐爲何會在此?”而不是去輪迴道投胎呢?
“我想見小千一面。”
“你怎知能在今日見到我?”
“是牛頭大哥好心相告,準我見了你之後再去投胎轉世。”董纖纖神色一黯,蒼白秀氣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小千,我的身世想必你已有所察覺。”
“我所知甚少,還請董小姐解惑。”我請她先說,那便可以驗證我掌握的線索是否屬實。
“我孃親是水月教聖姑,也是水月教唯一一位能成親的聖姑。因爲我的親生父親有上古神將的血統,娶水月教聖姑,不僅是對雙方有利,更因爲他喜歡我娘。”董纖纖說到父母,眼神帶着深深的懷念,我想她的童年必是極幸福,卻不知爲什麼她的父母后來會分道揚鑣。
只聽她繼續將此事原委娓娓道來:“雖然那時我年紀尚幼,能記得的事物也很模糊,可我爹爹最愛抱着我
,用他的鬍子蹭的我臉上癢癢的。我記不得爹爹的模樣了,只知道他和繼父完全不一樣,繼父脾氣很好,我犯了錯他也不生氣,不會責罵我,而且他還會幫我罵大娘。我喜歡爹爹,也喜歡繼父,可是孃親不喜歡爹爹,她只喜歡繼父。”
我一直以爲董纖纖的娘帶她改嫁是因爲丈夫去世的原因,沒料到是因爲她對前夫沒感情才和離了改嫁來此。董纖纖說着親生父母和繼父的事,因她母親至死都不曾與她提起當時爲何帶她改嫁,董纖纖對這段的記憶也很模糊。
終於從父母的話題上繞開,她提到了展飛瀾,臉色瞬時變得複雜不安:“繼父將母親和我帶回展家時,大娘的敵意很強烈。我躲在繼父懷裡偷看,看到怒火中燒的大娘,還有大娘旁邊的小男孩。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哥,他站在一邊看父母吵架的神態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觀衆,臉上還會揚着笑容。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真傻,我以爲大哥的笑容便是歡迎我、喜歡我的意思,自顧高興地上去拉着大哥的手喊他哥哥。”
誰知她這一拉,讓展飛瀾再也不願放手,她亦掙脫不得。
“我只當大哥是自己的親哥哥,我把心事與他分享,還包括我喜歡的那個人,我也告訴了大哥。”董纖纖垂在兩遍的手掌握緊成拳,眼神幽怨而憂傷,“我真後悔那時相信了他,害了夏公子。”
“董小姐,此話何解?”難道夏弦月體內的毒是展飛瀾下的?
可秋百羽說此毒潛伏十餘載了,擱十多年前,他倆也都是小屁孩,能結什麼深仇大恨置對方於死地?
“大哥對夏公子很不滿,那一年科舉,夏公子高中探花,原是前途無量,卻被大哥阻攔。”董纖纖愧疚不已,“那日,我替夏公子惋惜時,大哥卻很不以爲然。後來,夏公子對我的態度又很冷淡,直到茗璇公主告訴我緣由,竟然是大哥奏請聖上,讓夏公子隨軍出征北庭。我與大哥生氣了很久,若非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歸來,我一定會恨大哥一輩子。”
聽另一個女人對夏弦月表達款款深情,雖說她纔是真正的董纖纖,可我聽着心內覺得彆扭的很,委婉地詢問她:“董小姐,聽了那麼久,我還是不明白你爲何要見我。”
“因爲,我想見見他喜歡的人。”
她臉上期許的笑容,讓我徵愣,不知作何反應纔算得體。
“還是同樣的臉,同樣的身體,卻因爲不同的靈魂,便能得他傾心。”董纖纖望着我,認真地說道,“小千姑娘,我曾經很嫉妒你。牛頭大哥說你曾
經是名藝人,漂亮又能幹,當你成爲董纖纖時,卻又和原先的我完全不一樣。馬面大哥說了你到此後的事蹟,我是誠心佩服你,卻也深深嫉妒你,能與夏公子朝夕相處那麼久。我甚至很後悔,爲何不在水裡多堅持一會兒,那我便有機會到他身邊當他的表妹……”
我沉默不語,只好默默吐槽:誰跟你說當他表妹是美差的?夏狐狸看戲的時候明顯比幫忙地時候多。想想我偷偷摸摸寫小說攢銀子、拼死拼活練舞的苦逼史,我就內牛滿面。
“抱歉,我的言語冒犯了小千姑娘。”董纖纖連忙道歉,“還是馬面大哥點醒了我,他說:夏弦月喜歡現在的董纖纖,就因爲她不是以前的你。”
咳咳,馬面說話真不含蓄,但是在理,我決定以後再見他得笑臉相迎!呸呸,我要還活着最好就別看到他們。
“可惜,我很快就要與你換回來了。”我開心不過幾秒鐘,聯想到此刻的現狀,無奈又無力,“你大哥找了道士讓你還魂,現在要離開的是我。”
真奇怪,爲什麼我還能那麼平靜地與她說這些?
董纖纖聞言,頭搖的比撥浪鼓還厲害:“不可以,你不可以離開。我的轉世已經載入生死簿,我要成爲她才能開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可你大哥找了個牛鼻子老道在做法……”我的魂到現在還在飄着,這法事還沒做完。
“笨蛋,他道行再高能高過閻王的硃批?”
“馬大哥,好久不見啊?牛大哥怎麼沒來?你還在打遊戲啊?升級了嗎?”
“他加班,我升級了。”
馬面突然冒了出來,朝我不屑地冷哼:“你這女人,未免也太小看我們冥界。早跟你說了你來此是天註定,除非天收你回去,不管任何人都不能動你的魂靈。”
“原來我後臺那麼硬,這下不怕了。”我拍拍腦袋,連忙問道,“你不是說我有死劫嗎?難道就指現在?”
馬面不客氣地扔個白眼給我:“你要是現在死了,我給你的東西也就作廢了。記住,此物在人垂死時,以及死後一刻內,將此符燒成灰,和水服下,黑白無常即不會來拿人。記得藏好來,應對突發狀況。”
我使勁點頭,想着回去就將護身符貼身收藏。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董纖纖,我們該走了。”
馬面對着董纖纖說道,董纖纖點點頭,朝我揮揮手:“小千姑娘,就此別過。但願來世能去你生前的世界,我也想如你這般活的多姿多彩,自由自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