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眨一下眼又是三月八號了。
陳小鳳早早起來,找了一大堆衣服出來。川川今天得去縣裡參加表彰大會呢!
鑑於去年落煙坪在洪災時的優異表現,縣裡分了好幾個表彰名額下來,什麼優秀支書、優秀隊長、生產突擊手、三八紅旗手等等,讓其他生產大隊好不羨慕。
毫無疑問,優秀支書當然是周保生,優秀隊長是周麥生,生產突擊手歸了周志達,本來周保生準備把三八紅旗手給陸晴川的,畢竟這是她纔是最大的功臣。
可惜這女伢子百般推脫,說真正幫助到大家都是那位氣象專家,若是讓其他人找到了他的存在,勢必會給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周保生一考慮,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最後跟周煌輝商量,他要到個“知青排頭兵”的稱號,也是跟他們一起到縣裡接受表彰。
一想到川川要見縣裡的領導,陳小鳳就緊張得手心冒汗,“今天要見的是大人物,咱得穿好點,不能失了禮數。”
陸晴川笑着從那堆衣服裡挑出了一條深藍色褲子和一件灰外套。
“這件上衣最素了,款式也不好,而且還洗得發白了。不如這個淺藍的好,讓領導看一眼就記住了。”
“領導看一眼是記住了,其他人是不是也記住了?”陸晴川笑問道。
也是,這個獎項是專門爲川川增加的,要是太高調了,說不定又有人眼紅。
這會出門的人多,周保生特地趕了輛牛車,坐牛車出去總比走路舒服多了。到了鄉里,他把牛車寄在了公社大院內,然後一行人找了一臺手扶拖拉機,一路突突着進了城。
大家在大會堂門口碰上了謝老八和黃二狗。這兩人去年沾了落煙坪的光,跟着他們種莊稼,糧食的缺口不大,後來又最先去落煙坪買了糧,也沒有餓死人。
“都到了,怎麼還不進去?”周保生問道,黃二狗雙手抄在舊棉襖袖口裡,“不是在等你嗎?想你幫着出個主意。”
周保生不解,“什麼主意?”
黃二狗耷拉着腦殼,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頭和腦來,謝老八不耐煩了,“他就想你幫他改個名兒,等一陣不是要領獎了嗎?他嫌他名字不好聽。”
衆人都笑了。
“黃二狗挺好的,以前不一直叫這名嗎?”周保生不以爲然,鄉下像這樣的名字多着呢!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在縣裡領獎,那麼多大領導,我這名字多拿不出手啊?換個二槍二炮的都強。快給我想想,一陣來不及了。”黃二狗眼巴巴的說。
“你現在改都來不及了,那獎狀上的名字早寫好了,怎麼改?”
周保生的話讓他更蔫了,“真不知道我爹是怎麼想的,給我取這麼個名字!估計從沒想過我會來縣裡領獎。”
“那你回去了,把他從墳堆裡扒出來問問?”謝老大揶揄道。
黃二狗斜眼看着他,鬱悶極了,“我是有這個想法。什麼名字不好叫?二狗二狗的,還是黃色的二狗,真難聽。”
陸晴川笑道:“黃隊長,你要這麼想,旁人的名字好聽,他們拿到獎了嗎?雖然你覺得你的名字不好聽,可照樣能受表揚啊!”
好像是這麼個理!王二狗心情好了,跟周保生他們後頭進去,坐在了最後一排。
縣裡的獎品比鄉里的大手筆多了,優秀支書、隊長每人一塊上海手錶,其他的都是一支英雄鋼筆,一隻軍綠色的斜挎帆布包。
開完會,正好中午。
周保生帶着大家去公社食堂吃中飯,每人點了一碗光頭面,就是沒有肉的清湯麪。出門在外,能省便省。
“麥生,既然咱都到縣城了,就趟流雲吧!”何春香的口氣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必去不可。
周麥生曉得她想看雪娥了,他又何嘗掛念?但現在去的話,要明天才能回落煙坪了。
“想去就去吧,帶上小陸一起。我和達兒先回隊裡。”周保生也擔心周雪娥,不曉得她在婆家適應得怎麼樣了,去看看也好。但他跟周麥生不能同時離開隊裡太久,免得出什麼事。
於是五人兵分兩路,陸晴川跟周麥生兩口子直接找到了火車站,周雪娥安排在這裡賣票,跟白海波過上了夫唱妻隨的美好生活。
見到父母和好朋友到訪,周雪娥異常高興,趕緊找了個同事調班,帶着他們回家。
剛過火車站前方廣場的時候,一個男人從陸晴川前方兩米大步向前跑。雖然只看到了他的側面,但卻不由得臉色一沉,心跳也快了半拍,李大叔提供的消息沒錯,他果然在這裡!
“站住!你個殺千刀的畜生,給我站住!”一個女人領着五六個男人氣喘吁吁追了過去。
那女人穿着一身綠衣,左臂上套着個紅袖章,寫着“紅衛兵”三個刺目的字。
這不是馬春花嗎?她追他做什麼?陸晴川夾在人羣裡,低頭尾隨在後,免得被他們發現。
馬春花追到廣場前面的馬路時,人跟丟了。
“死發瘟的,又讓他給跑了!”她恨恨的說,然後發號施令道:“你們我覺得這一塊給我好好搜,就算是挖地三尺,也給我把他弄出來!看老孃整不死他!”
看樣子,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啊!
陸晴川正愣神之際,一隻手拍到了她肩膀上,沒把她的魂給嚇飛。
“川川!你怎麼……”
不等雪娥把話說完,陸晴川猛地捂住她的嘴巴,指着前面說道:“馬春花在那裡,以後你可得當心些。”
周雪娥長眉一蹙,“她不是、離開、這裡了。怎麼又、回來了?”
聽她剛纔的,不抓到那個男人誓不罷休,那個男人明明知道她要抓他,爲什麼還不離開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