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遠征哥哥的回信,陸晴川略顯失望。
“興許是太忙的吧!”在陳小鳳心裡,副總工程師得多大的官?不忙得團團轉纔怪呢!
陸晴川當然也曉得這點,但她瞭解李遠征,哪怕工作再忙,他都不會冷落她的。她再三思忖,又寫了幾封信,卻沒有寄出去。
“爲什麼不寄?你不是很想念遠征哥嗎?”這一瞬間,陳小鳳覺得揣測不透小丫頭了,他們之間的交往與她跟陸晴朗不同,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信任,無論什麼話,都不用藏着掖着。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她不太習慣。
陸晴川笑道:“在女人心裡,感情是最重要的。而在男人心裡,事業也同等重要,我既然愛遠征哥哥,就得支持他愛他的工作。”
原來是這樣!陳小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來以後她也得多支持陸晴朗的工作。想到這裡,猛然發現小丫頭正笑意盈盈地注視着她,不禁臊得小臉通紅。她臉皮子薄,陸晴川沒有逗她,“走,咱們去食品站買些東西回去。”
得知落煙坪遭了大災,陸、李兩家生怕陸晴川餓肚子,急急忙忙湊了兩百多斤通用糧票和一百塊錢寄來,殊不知眼下拿着錢和糧票都派不上用場。
接連四個多月的雨,對動輸也產生也很大的影響,食品站賣的東西少得可憐,幾個月前剩下的一點花生、麻花都回潮了。不過陸晴川運氣好,居然趕上雙堰埡生產隊送來寄賣的半頭豬。如今除了落煙坪有點稀粥吊着,其他生產隊早就空倉了,人餓起來不得了,山上的樹皮、樹根草根全吃光了,畜牧隊的牲口自然而然成了衆人填充肚子的目標。據說這是雙堰埡的最後一頭牲口,他們的生產隊長把它藏在自家堂屋裡,還是被餓極了的隊民們衝進去咬死了。生產隊長好不容易搶到半邊肉,看能不能換點糧食。
“同志,糧食就沒有了,但我可以出多點錢和糧票。”大家已經連着一個多月沒見着葷腥了,而且學校還住着兩個老傷員,陸晴川好話說了兩籮筐,食品站的人就是不鬆口。
“女伢子,你時常來買東西,能賣給你我肯定二話不說。但這次人家指定了的,一定得換糧食,這裡離糧站不遠,你買點糧食來換,兩斤米換一斤肉。”
兩斤米換一斤肉已經很划算了,可問題是,整個烏梅縣的糧站不是早就沒米賣了嗎?
食品站的人好心提醒道:“上頭撥了點賑災糧下來,就是非得要糧票才讓買米。聽說現在一斤糧票賣到五塊錢了呢!”
聽得陸晴川直咂舌,放在平時有糧票時,五塊錢能買36斤半大米了呢!幸好她收到了雲市的糧票。
鄉糧店裡冷冷清清,黃芸芸坐在倉庫門前嗑着瓜子。也許是太無聊了,見到陸晴川和陳小鳳,她眼底竟閃爍着莫名的驚喜,“又來買糧食了?”
“是的,倉庫裡還有多少大米?”陸晴川總覺得她有問題,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又說不上來,便對她多了點心思。
黃芸芸想也沒想,答道,“應該還有一百多斤吧,你全要嗎?”
不對啊,五塊錢一斤的糧票,全縣也沒幾個人買得起,賑災糧怎麼賣得這麼快?陸晴川不動聲色,“這麼點太少了,下一批賑災糧什麼時候到?”
“鬼曉得,”黃芸芸聳聳肩,“反正每回頂多也就一百多斤。”
賑災糧不可能這麼少啊!莫不是這丫的有所隱瞞吧?陸晴川還想多套幾句話,黃芸芸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臉色一變,不耐煩起來,“你到底買不買啊?不買我得下班吃飯了。”
“買,當然買!”憑直覺,陸晴川明白這些米指定來路不明,若她以私人的身份買了,指不定會惹禍上身。可眼下糧食就是命,不能讓到手的糧食飛了,“麻煩你報個具體的數,明天我們周支書帶錢和糧票來買。”
黃芸芸低頭思考了一陣,轉身翻看賬本,報了個數給她,“我只留到明天下午五點,如果你們不來,就莫怪我買給其他人了。”
呵,好大的口氣!目前除了她陸晴川,估計整個龍潭鄉沒有第二個人一口氣拿得出這麼多糧票來。
聽說糧站裡有一百多斤大米,周保生很想弄回來,可愁的是去哪裡弄這麼多糧票來?
“糧票我有。”陸晴川把早準備好的161斤糧票放到他手上,周保生像捧着稀世珍寶似的,凝視了許久,又遞了回來,“聽說現在城裡一斤糧票賣到了五塊錢,這麼多糧票,我們落煙坪還不起。”
周保生的脾氣陸晴川瞭解,他把一生都奉獻給了這片黃土地,奉獻給了這裡的人民,這個時候,只能動之以情了,“周支書,我不用你們還糧票,等明年豐收了,隊裡還我一百斤大米就夠了。我們年輕人捱得住餓,可老人、伢子們挨不住。你快些把糧食買回來,免得被別人搶了先。”
老支書的手在半空懸了許久,他耳朵裡隱隱迴響着那些伢子們的哭喊聲,“媽,我餓”、“爹,我想吃飯”,每一聲都狠狠地掐着他的心尖,還有那些餓得奄奄一息的老人的眼神,也像火一樣燒灼他。於是,他緩緩收回了手,“好,等到明年豐收,我們落煙坪一定雙倍還你。”
“老支書,還有咱們隊的畜牧組得加派人手。”陸晴川想起了發生在又堰埡的事,那些餓得發瘋的人們心心念唸的只有填飽肚子了。現在就只有落煙坪的牲口膘肥體壯。
有了餘老四偷糧食的先例,周保生對陸晴川的提議很上心,立馬召開了領導會議,組織了兩隊年輕人日夜輪流,看守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