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露頭了,又該是曹家人來臨的時候了。。。。。。沈家上下,每一個人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根神經,都不由得繃緊了起來。。。。。。緊張的面面相覷的沈銀貴他們,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曹家人馬,又會用怎麼的手段,來摧殘、折磨這苟延殘喘着的,慘不忍睹的家。。。。。。
“來了,來了!。。。。。。今天來的人更多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不多一會兒,堡外探信的多福,沒進到院門,就慌慌張張的大聲嚷嚷着。
聞訊嚇得臉色煞白,渾身直篩糠的吳氏,驚慌失措中找不到藏躲的地方,竟鑽縮到了堂屋旁邊的夾皮道里,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
還未拐進衚衕就震天動地的哭罵,讓每個人的心,都緊張慌亂的,要跳出來一般。
狂喊着要找沈平貴和沈福貴拚命的曹芬的叔伯兄弟們,個個擼袖攥拳,那被憤怒扭曲了五觀的臉上,充滿了煞氣和兇光。。。。。。他們那連柴堆旮旯都不曾放過的瘋狂翻尋,將整個沈家,再次置於恐怖瀰漫的氛圍裡。。。。。。藏到夾皮衚衕裡的吳氏,還是沒能躲過曹家的翻找,被兩個強悍的女人,漫罵着給拖拉到了院子裡,蜂涌而上的曹菊衆姐妹,無情的拳腳,再次雨點般,落在吳氏那已癱軟的身體上。
這瘋狂無情的暴力毒打,讓滿院子圍觀的鄉鄰們,無不心生惻隱,動容傷感。。。。。。擠在衆人前面的章蓮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鼓足勇氣走上前,試圖着勸阻,卻被兇狠的對方,口內辱罵着,一胳膊甩出去老遠。。。。。。嚇得才十五六歲的她,煞白着臉色不敢再言語,悄悄退出圍觀的人羣,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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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一眼看到癱趴在曹家人腳下,連**都已不能的母親,沈銀貴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推開圍觀的人羣,衝上前跪跌到曹芬母親的腳下,心碎地哀求,“饒了俺娘吧!。。。。。。求求您了曹家嬸子,開開恩吧!。。。。。。再打下去,俺娘,俺娘就真沒命了!嗚嗚嗚。。。。。。”七尺的男兒,匍匐在地,向對方“咚咚”磕着響頭,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着。
“別打了,把她拉到靈堂去!讓她給俺閨女下跪陪靈、披麻帶孝,贖她自己的罪過!”曹芬的母親,斜瞅了一眼癱軟在地上,早已奄奄一息的吳氏,念在頭都磕出血來的沈銀貴,一向待自己女兒不薄的情份上,也怕弄出人命來的她,終於開恩不讓打了。可憤恨難平的仇怨,讓咬牙切齒的她,改用披麻長跪,繼續羞辱、處罰吳氏。
“曹家嬸子,您老大人有大量。。。。。。求您,放過了俺娘吧!讓俺,讓俺去給弟妹跪守靈堂、披麻帶孝,就讓俺來替俺娘,贖罪吧!。。。。。。”跪爬着攬起痛苦地閉着雙眼的母親,沈銀貴的心,疼得直打顫兒。五味翻騰的他,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再去受跪罰的屈辱!無計可施的他,唯有豁出自己,懇求着替換出自己可憐的母親。
“唉!沈家怎麼還有你,這麼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唉!算了,算了。。。。。。就算你們全家都去跪,俺的芬兒也活不過來了。。。。。。俺苦命的閨女哎,活活屈死在了,這沒有心肝的沈家了。。。。。。讓娘連個仇,都替你報不了喲!。。。。。。”
被沈銀貴打動了的曹芬母親,總算是開恩放過了吳氏母子。痛失女兒的她,被內心那難以言寓的憤恨和不甘,折磨撕扯着。不知該如何排遣發泄的她,再次悲愴地哭嚎着,踉蹌進了靈堂,呼天搶地地痛哭着自己的閨女。。。。。。那源於一個親生母親的心碎哭喊,直撕裂着每一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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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溫悶熱的天氣,更是加快了屍體腐爛、變質的速度。院裡院外,充盈瀰漫着的難聞氣息,已經越來越重。可協商出殯的事兒,曹家依然死活不點頭。。。。。。陪着小心,嘴皮子都快磨破的沈守義,嘴上都上火起了層層的水泡,最終得到的,卻是曹芬父親,那拍着桌子的惡劣堵對:就是要讓屍體爛在屋裡,就是要拿屋子,給自己的閨女當林地!
就在這眼睜看着屍體膨脹腐爛,而僵持不下的時候,一輛吉普車,駛進了沈家堡——讓沈家望眼欲穿的鎮調解員,終於來到了!
“趕緊出喪,將死者給下葬吧!你們這樣僵持下去,最受罪的還不是死者?人都已經死了,你們還讓她的屍身腐爛着,你們看着不心疼嗎?”邁出車門,就被一股惡臭薰得差點嘔吐了的調解員,強忍着難聞的氣味,語重心長地開了口。
“你們可都是死者致親爹孃手足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閨女爛掉,也不讓她入土爲安,你們的心裡能好受嗎?!再說了,哪有親人不心疼親人的,我看你們就別再這樣耗着,讓死者再受委屈了!”早已瞭解了全部情況的調解員,智慧動情的話語,直觸動着曹芬親屬的心窩子。
“俺閨女死的冤屈!俺要替閨女討個公道!。。。。。。”突然出現的鎮幹部,給了曹芬的孃家人,一個措不及防。不甘心就此罷手的曹芬父親,雖覺着調解員的話句句在理,可還是不甘心地上前辯駁,道。
“瞅瞅腳下這局面,你們還想要什麼公道啊?你們人也打了,東西也砸了,就差拆房子了!看看眼前這個家,已經被你們禍害成什麼樣子了?難不成,你還想要了人家的性命,方纔罷手嗎?你女兒可是上吊自殺的!你們再不讓死者入土,看看這下火一般的天,你們就如此忍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閨女爛掉呀?!”聞聽對方的分辯,公正的調解員,苦口婆心地勸解着。
“家庭矛盾導至的自殺案子,是誰也不想發生的事情對吧?!你們孃家人心疼不假,這,誰都能理解!可你們總要適可而止吧?人家婆家人,攤上這種禍事,也不比你們好過多少!。。。。。。就相互理解一下吧,好吧?!。。。。。。沈家的負責人呢?趕緊準備發喪吧,都臭成這樣了,你們還磨嘰什麼?怎麼就不考慮考慮人孃家人,眼看着閨女腐爛的痛苦感受呢?!”見全院之人皆已低頭不語,調解員的語氣已更加和緩了。他至情至理地規勸着雙方,並故意語帶責備地催促着沈家,着手出殯發喪。
調解員的最後催促,讓如獲特赦的沈家人,立時裡裡外外、齊心協力地忙活起來了。早就將所用之物準備就緒的凌誠他們,迅速組織人將死者裝殮入棺,並將孝衣孝帽分發給曹家送葬之人。還欲想令吳氏披麻帶孝送葬的曹家人,話剛出口,又被機智的調解員,以:“長輩哪有爲晚輩穿孝的道理?若是真這樣做了,豈不讓這亂了輩份做法,讓死者的魂靈,也難以安定了,是吧?”,給阻攔住了。
積於鎮領導至情至理的勸解,再加上曹芬父母,眼看着閨女的屍體已開始滴溚着腐水,也着實心中不忍。。。。。。於是,心裡雖依然憤恨,卻也只能無奈地穿上了孝衣。
此時,早已被悄悄接回來的曹芬的兩個兒子,也在沈七鳳和女兒青竹、玉竹以及長子俊輝的陪同下,身着孝衣孝帽,來到了靈柩前。。。。。。
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兩個幼童,望着滿院子黑壓壓的人羣,和高高聳立眼前的若大的棺材,大的,嚇得跪撲到父親的懷裡“哇哇”大哭;小的,更是驚懼地鑽入姑姑沈七鳳的懷裡,哭着不肯着地。。。。。。身上那潔白肥大的孝衣,和幾乎罩住了眼睛的孝帽子,讓在場者無不岑然淚下。。。。。。緊緊摟抱着兩個孩的沈安貴和沈七鳳,早已痛哭失聲,幾欲昏厥。。。。。。
一眼看到外孫子的曹芬母親,更是放聲大哭了起來,併發了瘋般,撲上去欲搶抱孩子,她那蓬頭垢面的瘋魔樣子,把可憐的小哥倆嚇得沒命的哭喊、閃躲。。。。。。直至悲痛欲絕的對方癱倒在了地上,兩個沒了孃的孩子,重新鑽回到親人的懷裡,那恐慌、失魂的小身體,還一個勁地發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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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傲炙當頭的太陽,已不忍再睹這悲悽的場面,扯出厚厚的烏紗,緊緊蒙上了自己的臉;那沉悶的長嘆,化成了隱隱的雷聲,漸漸滾了起來。。。。。。頓時陰黑下來的天,讓嘈雜的院子變得更加的慌亂起來,每一個人,都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隨着指示者一聲“起靈”的高呼,痛不欲生的沈安貴,踉蹌着抱起大兒子忠駒,好不容易纔穩住腳步的他,騰出一隻手幫着雙手抱着瓦盆的兒子,嘶啞着嗓子替兒子呼喊“忠駒他娘!一路走好啊!。。。。。。”並幫着兒子用力將瓦盆,摔碎到了地上。。。。。。
沉重的靈柩,緩緩啓動了,白衣獵獵的送葬隊伍,一路哀哀哭泣着,緊隨在靈柩之後。。。。。。頭暈目旋,大腦早已空白的沈安貴,牽着大兒子的手,機械地踉蹌着。。。。。。呆滯的兩眼,死死盯着妻子的棺木,無聲的涕淚,卻止不住地串串滑落。。。。。。見父親流淚,自己也跟着“哇哇”哭喊着找孃的小忠駒,更讓心碎的沈安貴,痛斷肝腸。。。。。。
滾滾的雷聲已越來越近,陰黑的天幕更是越來越黑。。。。。。沉重的棺木剛剛掩入土中,一道帶着血色的閃電,隨着一聲驚魂的霹靂,無情地撕裂了長空。。。。。。
“爹!俺怕,俺害怕!。。。。。俺要娘,俺要俺娘!。。。。。。娘,娘!。。。。。。”四散奔逃的人羣裡,唯有小忠駒那驚恐萬狀的悽礪哭喊,聲聲穿透着雨幕。。。。。。
“昨還慈母寵兒嬌,轉眼身卻孤萍漂。夜夜啼問娘何處?蒼天無語淚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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