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你真真是洞明世事、明察秋毫!三言兩語,盡剖了表弟我的病根兒!。。。。。。聽您一席話,銀貴俺受教太多了!你放心大表哥,接下來,俺兄弟們一定會振作!。。。。。。凡事,咱都做最壞的打算,但,一定往最好處努力!。。。。。。咱一定都要有信心!。。。。。”凌賢這句句扣到沈銀貴心坎的話語,讓其真是激動不已。心胸已豁然開朗的他,忍着嘴上的傷痛,執地有聲地,表明着態度。
“這就對了二弟!聽咱大哥的沒錯兒!。。。。。。你都不知道,咱大哥遇事有多樂觀、沉着!。。。。。。就他挨鬥那會兒呀,人都能不溫不火地說:你們彆着急,等我喝完了這碗粥,你們再鬥。。。。。。”一直出出進進,警惕着外面動靜的凌誠,也插話鼓勵,道。
那是幾年前身爲村支書的凌賢,遭人污告被停職反醒教育之時。面對批鬥遊街的他,卻是坦然自若,淡定從容。那份超人的榮辱不驚的定性,讓在場者無不佩服。。。。。。而今,已重新恢復工作的他,平和淡定依然如初,於家事外事上,給人以無比親和的踏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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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俊輝他爹!咱老侄媳婦兒同意了,同意咱兄弟藏在她家了!。。。。。。咱快點收拾收拾,趁着夜黑沒人,把咱兄弟送過去吧?!青竹、玉竹,趕緊的,挑兩牀軟和點的褥子和毯子,好給你舅舅們鋪着!其他的用具,明天咱再一點點往那兒送。。。。。。”正當凌賢兩兄和沈銀貴,聊的正投機的時候,去下院侄媳婦兒那求助的沈七鳳,牽着俊輝的手,一路小跑着衝進了門。興奮激動的她,邊說,邊風風火火地吩咐,收拾着。
“大姐,忠駒和華駒,也一塊過去嗎?。。。。。。”在裡屋守着熟睡的孩子,一直沉默無語的沈安貴,忙跑出來,急切地問。
“他倆今晚就別去了,那邊蚊子多!再說兩個小不點,哪兒都能藏得下!。。。。。。讓他倆跟着我,我才能放心!。。。。。。”手上不停忙活着的沈七鳳,頭也沒擡地斷然回答。
“沒事兒安貴,就聽你大姐的!。。。。。。放心吧!從今晚開始,姐夫就睡在咱家大門外,你們就踏踏實實的睡!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姐夫立馬就知道!。。。。。。他們章家再厲害,也越過你姐夫我,這道崗哨的!。。。。。。”早就打定主意的凌誠,拍了拍面帶憂慮的沈安貴,自信地安慰着他。
負責看家的凌俊輝,聽母親提到“蚊子”,已跑到小柴房裡抱來了兩根火繩(用驅蚊草擰成的十公分粗細一米長短的繩),塞到了二姐玉竹的懷裡。
喝過了粥,此時已有些緩過來的沈平貴,在全家一陣緊張的忙亂之後,被強壯的凌誠和沈安貴半攙半揹着,同被凌賢攙扶着的沈銀貴一起,在抱着被褥等用具,頭前帶路的沈七鳳母女的引領下,悄悄向着凌誠家西面的,僻靜、隱秘的下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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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防備章家夜晚突襲的凌誠,安頓好妻弟以後,自己,果真睡在了大門外的老槐樹底下。。。。。。儘管一夜平安無事,但,處於緊張戒備中的他,卻是整晚,都沒怎麼睡着。
天才四更多,不放心丈夫安危的沈七鳳,就已開啓大門出來了。一邊幫已經起身的凌誠收拾起鋪蓋的東西,一邊輕聲問:“他爹,真得要咱大哥去找福貴嗎?路那麼遠!。。。。。。咱大嫂她,能同意嗎?。。。。。。”
“沒事兒!大嫂這人平時雖私心重了一些,但,在大事大非面前,還是很通情理的!。。。。。。再說了,咱大哥決定了的事兒,她也不敢太過攔阻!。。。。。。放心,這種時候,大嫂,也不是個只會袖手旁觀的人!。。。。。。一會兒你找出福貴倆人的相片,我好給大哥送過去。有了照片,大哥找起來也容易一些。。。。。。”蹲到牆根,手上已卷着旱菸的凌誠,重重打了個哈欠,一臉倦意地,說道。
“再給大哥拿上幾塊錢吧?路上好買點吃的什麼的。。。。。。本來想要是你去找,就給福貴倆背上點煎餅。既然是咱大哥去,咱就不讓大哥背了。。。。。。路子這麼遠,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咱也就別讓大哥,再受這個累了!。。。。。。”沈七鳳同點上了煙的丈夫,繼續商量着。
“那就按你想的辦吧,煎餅就不讓大哥背了。其實錢拿不拿無所謂,這錢,大哥指定不會要!不信你就試試!。。。。。。不過,你拿上也好,至少能讓大嫂心裡不擱疥。。。。。。”深知大哥大嫂心性的凌誠,自信,且更理解媳婦兒心意,贊同地咐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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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黎明的曙光,剛剛劃破天邊的黑暗,帶着沈福貴和章蓮心二人合照的凌賢,就踏上了去往縣城的路。
正如凌誠所料,根本捨不得用弟弟錢的他,只將照片裝入了兜裡。拿上了,雖不太情願其出門的媳婦,卻依然還是爲其準備好的乾糧,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弟弟凌誠的視線。
一路無話。近兩個時辰的緊急趕路,太陽剛剛爬上山頭,汗流浹背的他,就已穿過了並不繁華的新泰縣城,來到了荒僻的城西地段。
勿需言說,映入其眼簾的一切,清楚明瞭地寫着八個大字“極度荒蕪,極度貧困”。。。。。。腳下醬紅色的碎石山路;四處零零落落的茅屋草舍;就連田地裡葉黃株瘦的莊稼兒,都透着缺少養份的貧瘠。。。。。。這滿目的荒涼,在陽光普照的世界裡,顯得是那麼的孤寂;那麼的落寞!除了樹上那陣陣不知憂愁的蟬鳴聲,和低窪水溝裡,有一聲沒一聲的蛙兒叫,就連看家護院的犬吠聲,都顯得是那麼的彌足珍貴。。。。。。極目遠眺,方纔得見的縷縷炊煙,實實在在的讓路行人,感到無比的歡欣,和說不出的溫暖。。。。。。
向着炊煙而去的凌賢,走在這從未走過的崎嶇小路上,腳步已變得越來越遲緩。滿頭大汗,卻又害怕擔誤行程的他,苦苦地堅持着。。。。。。終於來到了一處小村莊,迫不極待,挨戶叩開柴門的他,手示着照片,得來的,卻是一律的搖頭。。。。。。
如此反覆的奔走叩問,換回的,依然是千篇不變的否定。。。。。。時已正午了,又累又渴的凌賢,頂着毒辣辣,烤的皮膚灼疼的日頭,繼續跋涉在這偏遠的城西。來到一處低窪的水坑,痛飲了一肚子窪水的他,仰頭看了眼刺目的太陽,順手摘下頭上半舊的草帽兒,疲憊地跌坐在樹下的土堆上,無奈地給自己扇着風。。。。。。眼睛,卻遙望着遮住了視線的山樑子,和山樑子腳下隱隱約約的一堆房子,暗自喃喃:“不知沈福貴在不在那山腳下呢?若還是不在,自己可真無法向弟弟交待了。。。。。。”
早上就沒顧上吃東西的他,摸出了布包中的玉米麪窩頭,邊思付,邊用力啃咬着,以給體力透支的身體,補充上一些熱量。爲奔往那高高的山樑子腳下,積蓄些力氣。
約摸一袋煙的功夫,嚼完了窩頭兒,喝入了窪水的凌賢,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開始向着,看似並不太遠的山樑子,進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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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這開闊的山野地帶,人跡已變得越來越稀少。貌似很近的山樑子,整整用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走到其近前。
這漫長的一路之上,尋人心切的凌賢,也僅僅遇到了三五個放羊的老漢,用他們混沌的眼神,打量着凌賢和凌賢手上的照片,茫然地搖着頭。
來至山樑子的腳下,那原本看似並不起眼的一堆房子,已擴張放大成了一大片。。。。。。雖依然多是低矮破舊的茅草房,但,卻順着漫上的坡度,排列的錯落有致。
視野中已盡是綠色的梯田,看似錯雜,亦皆是井然有序着。而且,還聽到了溪水流動的聲音,和羊兒、牛兒的熟悉親切的叫聲。
這是一個叫做“龍泉村”的莊子。顧名思義,是以其雖不算高,卻綿綿延延的山樑子,和從其半山腰涔涔而下的細水清泉,而得名。
隨着凌賢這陌生腳步的深入,還惹出了幾條看家狗,仰頭挺胸地,帶着十二分的警惕,衝他這個不速之客,不住聲地狂哮着。。。。。。引得街道上七八個,正玩耍的起勁兒的泥猴似的孩子,停下手上的動作,滿眼純澈,且疑惑怯怯地望着他。。。。。。這少有的繁榮村落,果真是獨立於世事紛擾之外的,一個安然祥和的幽幽之所。
只可惜,卻不屬於,私奔逃亡至此的,沈福貴和章蓮心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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