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飛愣住。
即墨晚慢慢地走向他:“把手伸出來。”
“公主?”單飛不解。
“我叫你把手伸出來。”她依然冷冰冰地道。
單飛不得已,把緊攥的手掌攤開。
這是一張長滿黃繭的手掌,特別是虎口以及各指的縫隙之間,繭黃十分明顯。長年累月的持劍練劍造就了這樣的瘡痍,即墨晚心驚,其實單飛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夠如此穩固地佔據着豐子江心裡的地位呢?
各爲其主,各有各的捨不得與必須放棄。
“我不管你手上沾染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我只要你永遠別忘記,你愛過一個叫裴雲的姑娘。”即墨晚將同心幣安穩地放入單飛的手掌。
單飛壓抑地嗚咽了一聲,握緊同心幣泣不成聲。
“她到死都爲豐子江盡忠,也到死握着這枚同心幣,她那樣捨得付出,那樣敢於付出,單飛,你的確配不上裴雲。”即墨晚嘆氣,“就算明知道要送她去死,你卻連說一句‘喜歡’都不敢。”
單飛咬住脣,即墨晚話中的每一個字就像是尖利的刀子一樣劃在他的心口。如果再來一次,如果裴雲還沒死,如果裴雲依然在太子殿下的面前……他會怎麼做?會怎麼做?
同心幣薄薄的邊緣嵌入他的手掌,可是哪怕再怎樣的痛,都無法教會他回答這個問題。如果能再來一次,他會怎麼做?
“這上面有裴雲的氣息,有她的鮮血。我把她給你,並不是因爲你是個值得託付的人,而是我要你知道,你的殿下對裴雲有多殘忍,對你又有多殘忍。”
單飛不發一言地點頭,然後慢慢地出去了。這枚同心幣對他的打擊有多大,沒人能體會。因爲這枚同心幣,是他的,是他的!
他是聽錯了有關於同心幣的傳說,以爲贈給女子的是纏了紅線的同心幣。於是在離國找裴商的時候,就悄悄地買了一對。可惜在他回到顏國還來不及送給裴雲的時候,同心幣就被豐子江拿走了。也是此時,豐子江知曉了他對裴雲
的戀慕之心。
可他沒有想到,同心幣會真的轉到裴雲手裡……
天作弄。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離開,即墨晚替裴雲感到慶幸。至少這世上還有人對她念念不忘……不錯,她就是要讓單飛永遠記住豐子江造下的罪孽。
“白兒呢?”張進這時纔想到那個可憐的姑娘,她方纔看到單飛,定是以爲來殺她的,才怕成這樣。
即墨晚連忙到屏風後,看到白兒躲在浴桶裡,捂着雙耳緊緊閉上眼,似乎成了石膏一樣一動不動地蹲着。
“白兒?”
“啊!”白兒嚇得跳了起來,看到即墨晚時,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你們……你們是一夥的,你們是一夥的!”
即墨晚搖頭:“白兒,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不會這麼糊塗。你若是覺得我跟他是一夥的話,就不會在看到張進的時候,執意要跟着他了。對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兒害怕地瑟瑟發抖,“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我白兒!”即墨晚按住她,“沒錯剛纔那個人就是你的殺父仇人,可是我若也想殺你的話,怎麼不在剛纔就動手呢?白兒,我敢保證,只要你待在我身邊,他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而且,是永遠不會對你怎麼樣。”
“真的,真的嗎?”白兒瞪着圓圓的大眼睛。
即墨晚點頭:“我是離國的長公主殿下,我說的話,就是真的。”
白兒“哇”地一聲哭出來:“公主殿下?你真的是公主殿下?嗚嗚嗚……你不嫌棄白兒嗎?白兒是個又髒又沒用的乞丐,白兒……白兒什麼用都沒有。”
即墨晚捏捏她的鼻子:“好了,你不是想跟着我們離開啓國嗎?我已經如你所願了,還哭什麼鼻子?還有,白兒這麼聰明,怎麼能說沒用?將來,你可是要爲我做大事的。”
“做大事?”白兒懵懂,掛着眼淚的眼睛吃驚地看着即墨晚。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以後會知道的。”即墨晚說道,拉住她的手讓
她爬出浴桶,“從今以後,我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跟你的殺父仇人待在一起,所以你要學會勇敢坦蕩地去面對他們。但是你要記住,現在的你完全沒有能力爲你的父親報仇,你必須得忍。等到你足夠強大的時候,我相信你能夠如願以償的。”
她將白兒牽出屏風,張進聽到這番話時,震驚不已。他不得不提醒即墨晚:“殿下,真要帶上白兒?”
即墨晚點頭。
張進知道不能改變她的決定,便只好又說道:“她還這麼小,公主殿下何苦這樣逼她學會隱忍。”
即墨晚笑了一下:“張進,我知道你一直跟着牟弈,牟弈也待你不錯。但是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有不想面對另一個人的時候。離王與白兒一般年紀,他被軟禁顏國王宮能如何?你的大王這麼多年一直受牟照桎梏,他難道不算隱忍嗎?只有忍下來,纔有機會不忍。嗬……你們舞刀弄劍的直腸子們,自然不懂這些花花心思了。”
張進自嘆不如,尷尬地回道:“公主殿下說得是,屬下的確不懂這些。不過,屬下受了令保護殿下安全,所以任何可能威脅殿下安全的人,屬下都不能輕易放過。”
手掌塞在即墨晚掌心中的白兒不自然地將手緊了一下,她擡起頭看看比她高了半截的張進,那樣威武而忠勇,不禁皺緊了眉。
在客棧修整了一日,第二天豐子江便派單飛傳話,說是要啓程回巒山鎮,依舊走水路回玉亭國。
看到白兒時,單飛便覺得眼熟。當想起來的時候,他的整張臉都白了:“你?”
白兒看到單飛依舊很怕,縮在即墨晚身邊一動不敢動。
“怎麼?”即墨晚故意問道,“你認識她?”
單飛當然搖頭:“屬下不認得。”
裝得可真像。即墨晚摸了摸白兒的頭髮,說道:“你自然不認得,她是張進的弟弟,昨天才到啓國與我們會合的。”
“哦,”單飛應着,“請公主殿下稍作準備,我們馬上要出發了。”說完,便匆匆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