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現在怎麼辦?姐姐果真是在蓮神教?”信角上的火蓮神針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不用再懷疑什麼,蓮神教的人就在附近,到底去還是不去?我向爹頭去詢問的目光,他捏着信紙一角的手微微顫抖着。
“燃兒。”
“爹。”我忙扶住他有些不穩的身子,知道爹爲姐姐的事情操了不少心,這次一定要想盡辦法把她勸回來,我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爹,就讓我去吧,我一定把姐姐給您帶回來。”
“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況且火蓮武功高強又有計謀,你怎麼鬥得過他。”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好歹孩兒也在江湖上混了那麼多年,我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而且來的人不一定就是火蓮,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拿我怎樣。”
爹的眼底流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欣慰和苦澀,“那就讓子陵、子渝隨你一同去吧。”
話音剛落,兩名影士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子陵、子渝,你二人和少爺一同前去找小姐。不管夜兒她最終回不回來,務必要保證少爺的安全。”
“是,屬下遵命。”
我們出去時,天已全黑,風抖樹葉零零落落。
“京城的橋有很多座,不知他們指的是哪一座?”
“其中有兩座最有可能,一座是京城最大的鳳闕橋,另一座是小姐出門必經的紅橋。”
“兩座橋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一座在南,一座在北,遙遙相對。”
“先去鳳闕橋看看。”
鳳闕橋
遠遠就望見河面上燈火通明,遊船、畫舫漂泊在寬闊的河面上,綵衣霓虹在夜色籠罩下更顯夢幻和嫵媚。再看橋上,人來人往的行人,有賣糖葫蘆的、賣小玩意兒的、賣字畫的、算命的……
別無異常。難道弄錯了?
走到賣糖葫蘆的攤前,小販熱情地招呼道:“公子要不要來跟糖葫蘆甜甜嘴,剛上市的新口味,大人小孩都愛吃……”
我搖頭說:“不了。”
走到賣小玩意兒的攤前,小販手裡拿着撥浪鼓“咚咚咚咚”地搖,“公子,買個回去哄哄小孩吧!”
我擺手道:“不好意思,本人還未娶妻。”
走到字畫攤前,一直低頭描畫扇子的書生模樣的人擡起頭來:“公子想要畫扇子嗎?”
我說:“這扇子怎麼畫?”
書生道:“公子想要怎麼畫就怎畫,題詩,作畫,還是兩樣一道都隨你。”
“好,那就麻煩公子在這上面題一首關於尋找親人的詩。”
“請問公子要尋找的是哪位親人?”
“這位親人讓我在橋上等她,她就是在下同父同母的姐姐。不知公子可知她的下落?”
書生一驚,“敢問公子姓東方?”
“正是。”
書生道:“這就是了,剛纔有人特地交代我,一會兒有位公子會來尋找他的姐姐,他讓我告訴你他在船上等你,並且只許公子一人前去。”他指了指漂泊在河面上的一隻畫舫,並無起眼之處。
“少爺,不可。”子陵、子渝攔住我道。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們在上面等我,我去去就來。”幸好是在晚上,要不然肯定有很多人以爲我想不來跳河。穩穩地落在甲板上,對橋上的子陵和子渝一笑,二人對我點頭,做了個保重的姿勢。
轉身,和從船艙裡出來的丫鬟撞了個正着,她見我略一驚訝,後退兩步道:“公子裡邊請。”眼睛在她脖頸處一帶而過,果然有一朵妖豔的紅蓮。
腳踏在鬆軟的地毯上,一步步,有種慢慢淪陷的感覺。周圍瀰漫着蓮花的淡香。漸漸的,越來越濃郁,不對,好像已經換成了一種香。
是菊花。
我更加確信火蓮就在這附近,我該以何種身份出現?徒弟?仇人?東方家的公子?
也許最後一種會比較好,摒棄了之前的恩怨情仇,我們只是陌路的兩個人,再無任何瓜葛,更何況我今日而來也只是爲了尋找姐姐。
“公子請留步,主子說你要找的人過會兒便到。”
我微微頷首,在她指着的椅子上坐下。隱隱覺察到腳步聲靠近,一回頭,不料正撞進一個人的懷抱,“你……”
“終於讓我找到了。”耳畔低沉的聲音,觸電般的一陣酥麻,熾熱的胸膛,感覺骨頭都快要融化了,死命地掙扎卻掙不掉半分,反而被圈得更加緊了。
“你快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開了。”
他身上飄着淡淡的菊花香,我感覺頭有些暈眩,低下頭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他猛地一震,卻絲毫不動半分,我繼續狠狠地咬下去,自己都不知深到什麼程度了,大概是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我才慢慢放開。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吐掉滿嘴的腥味,我開始破口大罵:“火蓮。你這顆焦炭蓮、大色蓮,騙吃騙喝騙感情,流氓小混混,吃喝嫖賭所有的壞事全都被你一個人佔盡了!”
“就這些?”
“你還騙我姐姐,騙了那麼多無知少女!別以爲你長得帥就了不起,天下比你帥比你風光的多的是!”
“還有呢?”
“臉皮厚到錐子扎不破,正經事兒不做,就只會耍小聰明,騙來搶來的銀子有什麼了不起!”
“沒了嗎?”
“你……你還想聽什麼,你這個大壞蛋大騙子!”
我聽到他低低地嘆了口氣,“看來你還是忘不了他。”
“你,你什麼意思?”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當他擡起臉來時,我一下子被雷到了,“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難道菊不想見我嗎?”
“這……你……這不是蓮神教嗎?剛纔還看到蓮神教的人。”
“清月宮已經統一了武林,包括蓮神教。”清月狡黠地一笑。
“啊?你……”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看來我隱居的三年裡,江湖上一定有過血雨腥風,我一定錯過了很多,很多。
“菊,在想什麼?”
“我……我想看看你,讓我好好看看你。”腰上的突然手一鬆,和他拉開了點距離。
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臉龐,渾濁而細長的眼睛,依舊英挺的眉。我伸出手,從眉心撫到嘴脣,他抓住我的手,將它放在自己臉上,“我老了,老的你都不認識了。”
我抑制住快要奪眶的淚水,搖着頭,喉嚨有些哽塞。
並不是老了,而是成熟了。不再稚氣了。他的眼中有我讀不懂的滄桑,我知道我錯過了他真正意氣風發的時候,那是介於幼稚與成熟的脫變期,脫去了美麗的外衣,穿上了刀刻的戰袍,在戰場上是如何的英勇無敵所向披靡!
可惜,這些我都錯過了。
“不要哭,我們還有未來,我會讓你成爲最幸福的人。”他的脣軟軟的,吻着我眼角的淚,臉頰突然灼燒一般,下意識地將他推開,“不,不,我不能的。”
“怎麼了?你不相信我?”清月又蹲下來摟住縮成一團的我,我像一隻刺蝟一般拼命地往角落裡鑽。高貴的他,我怎麼配得起,從前是,現在更是!而且我們同樣是男子,我怎麼對得起操勞了一生的爹孃和拼命保護我的“母親”?!
“菊,你冷靜一點。”
“不,不要碰我。”我感到頭快要炸了,小時候的那一幕瞬間又浮現在腦海中,想都沒想就往前面撞去,一次一次地撞擊,疼痛的感覺能讓自己的情緒暫時穩定下來。最後撞得實在沒力氣了,便向後一仰,有人自然地接住了我。
“不用……對我太好……玩玩就夠了,我……是不是很……下濺?”喝醉酒一般語無倫次地說着,腦袋撞得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眼前晃動的人影究竟是誰。
“啪”一記脆響落在我的又臉上,緊接着,又一記落在左臉上,“你以爲你有多大魅力,讓我玩到現在?懦弱,自卑,還有背叛。光這裡面一條你就可以去見你的養父養母了。你的能力沒有紫藤強,你的武功沒有暗雨高,還是火蓮調教出來的。”
“是啊,天下美人多的是,爲何要把一無是處的我留在身邊?”我自嘲地笑了。
清月這次沒有直接回答我,我聽到臉上又一聲脆響落了下來,已經痛得麻木了,我竟然傻兮兮地笑着。
清月低低地嘆了一聲,又將我摟緊,“菊,你爲何還是那樣傻,對自己的優點一點也不瞭解。你若真的一無是處,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爭着要你?火蓮他不是瞎子,柳逸晟更是對你死心塌地,你自有你的好處,你善良、堅強,明明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卻還是沒有改變本性。你善於用僞裝保護自己,你珍愛自己的生命,卻能在危難中奮不顧身去救別人。你一直活在自卑和報仇的陰影裡,總以爲身邊的人都比你優秀,卻不知道再優秀的人也需要別人攙扶和安慰,而那個人就是你。”
“我?”我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是的,就是你,傻瓜。”冷不防一邊臉頰被他偷襲了,我剛要跳起來,卻被他按住了,臉對臉鼻尖相碰,氣息可聞。只見他嘴角一彎,脣沿貼了上來,舌頭捲了進來,似翻滾的海浪,讓我又一次墜入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