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裡空氣乾燥。乾草遇到火迅速蔓延開來,殃及到了一旁的棉被。
那女子一聲尖叫,撲向那堆火,火勢迅猛,豈能輕易撲滅,反而燒到了她的衣角,火苗向上舔噬着。
趁着她在地上打滾,我折身奪門而出。
眼見長廊左邊人多,我便不顧一切向右邊奔去。
聽見有人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人羣一下子涌出了房間,走廊上一時擠滿了人,有人從我身邊跑過,迎面又有數十人拎着水桶,我低着頭,趁亂狂奔,左衝右突。
大門就在正前方,此刻人員混雜,敵友不分,我亦不好求救,眼下還是先逃出去再說。
忽然,角落裡人影一閃。一個鏢頭大汗躍到我面前。
“你是……”我一驚,裝出一副小人的表情乞求道,“大哥,行行好,讓個道吧,小弟還要逃命呢。”
大漢二話沒說就將我扛了起來,嘴巴被他捂住了,不管我怎麼掙扎始終被他牢牢鉗制。
來到一個僻靜處,他忽然對我道:“公子不要出聲,屬下奉清月宮主之命前來接應,務必保護公子安全。”
我一震,放棄了掙扎。沒有看清此人的容貌,只聽得他的話中帶着濃重的關外音。
一想到清月的人就在附近,我的心立刻安了下來。
我伏在他肩頭,心中悲喜交加,前幾日還答應過他會保護好自己的,這麼快就給他添了麻煩。
忽然全身一陣劇痛,大漢將我的肩膀扭轉了過來,回到院子裡,高聲喊道:“誰家的小*子這麼不識擡舉,出了關還想逃跑,哪位大哥過來領一下?”
這時,一個裹頭巾的粗壯漢子迎面而來,“他**的,這小jian貨不識好歹,多虧大哥及時逮住,不然一筆生意就要泡湯了。”
我不由驚詫。莫不是清月想將計就計,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那一對冷傲的眸子浮現在眼前,如陰池幽流,玄泉清冽。我卻越來越看不懂了。
大漢冷笑一聲道:“你要拿回去可以,只是這麼俊俏的大活人不能白送給你。”
裹頭巾的漢子笑道:“那是自然的。”說着拋過來一袋碎銀,“一點酒錢,夠大哥好好逍遙幾天了。”
大漢接過錢袋,“嘿嘿”一笑,將我拋給了那個裹頭巾的漢子,“看好了,小心別再讓他跑了。”
“自然,勞煩大哥了。”裹頭巾的漢子將我猛地一拽,手腕痠痛得不能自已。我回望一眼那個送我來的黑衣大漢,他亦投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
我被裹頭巾的漢子拖着回去了,縱使筋骨生疼,心中依然回想着大漢臨走前的話,若是清月果真算好的話,他們應該在三天之內動手。堅持三天,只要堅持三天就可以了
“少主,人已經帶到。”裹頭巾的漢子隔着門簾請示道。
“帶進來。”裡面傳出冷冷的聲音。
裹頭巾的漢子將我推入房中,火勢已經撲滅。空氣中仍有一股焦味。
地窖中的那名女子跪倒在地上,被喚作少主的人負手立於窗前。
他並不看我,眼睛淡淡地掃過那名女子:“阿蘭,他是怎麼逃出去的?”
被喚作阿蘭的女子猛地擡頭,見到我,眼睛似要滴出血來,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她咬着脣,得瑟地道:“是奴婢失職,讓他放火燒了屋子,趁亂出逃。”
“好一頭烈獸!”他不怒反笑,望向阿蘭時,目光兀然沉了下來,“你的一時疏忽險些壞了我大事。”
阿蘭跪在地上,身體顫抖着,頭重重地磕了下去:“奴婢知錯了,請少主責罰!”
“廢物一個,留你何用?”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我一驚,卻見門外一人衝進來,跪倒在他跟前,手上捏了一封信:“少主,族中傳來急報!”
他接過信,眉頭漸蹙,看完之後,將房間裡的人都掃了一遍,道:“計劃改變,今晚連夜趕回去,南已,你馬上去準備一下。”
“是,少主。”裹頭巾的大漢應聲而出。
入夜。我又被從地窖中拖出去,一身白袍換成了粗布短衣,頭髮炸成了兩條可笑的麻花辮。
我看到他滿意地笑了,捏起我的下巴嘖嘖讚歎:“你這副裝扮還真像,看來你這樣的人果真比較適合女裝。”
我抿脣不語,只見他從壁櫥裡取下一個盒子,手卻僵在那裡遲遲不打開。
“到時候了。”我適時提醒道。
他擡眸凝視着我,月光勾勒之下,他的輪廓顯出難得的柔美,口中喃喃自語道:“若你不是你,我也不會……”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狠絕的光一瞬即逝。
心底一陣涼意,狗急了也會跳牆,他那種眼神分明是不畏懼死亡的眼神。
他終於掀開了盒子,從裡面取出一隻銀鐲子,給我戴上。我剛要垂下手,卻被他止住,“別動,這鐲子上有機關,稍不留心觸碰你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僵住,一時間連呼吸都屏住。
他抱起我,口中嘆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東方寂燃。”我回答道。
他一怔。默唸了好幾遍,“東方寂燃,你知道你手上的鐲子是誰的嗎?”
我搖頭,卻見他小心翼翼地撫摸着,臉上露出癡迷和沉醉的表情,“這隻鐲子是女真族最美麗的公主的嫁妝,卻也是恥辱的象徵,它是我母親的遺物。”
完顏楨,本是女真族進貢給當朝天子的侍女,卻在途中被契丹族人劫走,女真王對契丹畏懼三分。不敢與之挑起爭端,而天朝也對此不屑一顧,後來女真族另選了一位美貌女子進貢給天朝,此事便不了了之。
而那位公主被契丹族王子玩膩了,便把她隨便丟給了自己的部下。當時,有一位老奴僕假扮成女真族的降兵混跡其中,趁機將她救回國土。然而族人早已不承認她,當然更不會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她最終還是將孩子生了下來,取名烈。可孩子不足百天,她卻因無法忍受屈辱而自殺了。
“你可曾真正恨過誰?”完顏烈逼近我,眼中佈滿血絲,“世上至親之人的背叛,隨意將自己的骨肉拋棄,一個逍遙自在,一個撒手人寰。”
“有什麼恨不能放下,我已經恨的麻木了。”我淡淡地道,這個字對我來說並不陌生,但是恨了又能怎樣,我恨之人也有他的苦衷。
他驀然睜大雙瞳,大概沒料到我會如此說,突然爆出一陣冷笑,“我忘了,你也是可憐之人。”他狀似憐憫地道。
看看窗外天色已經不早,完顏烈將我抱起走出門去。
路過院子,我看到面色蒼白的阿蘭,搖搖欲墜,她被兩名大漢扶着,身上卻着一件藍色袍子,頭髮被束了起來,儼然一身男裝打扮。
我頓時恍然。
一箱箱的茶葉映入眼簾,只見那幾個漢子將蓋子一一蓋上,運上馬車。周圍人均是一副商人裝扮。
難道他們想……未及我看清,完顏烈已把我推上馬車。
“記住,亂動一下就會粉身碎骨。”
我背靠車壁,木然看着車簾吹起時窗外的景色,只是無盡的黑暗。
完顏烈已經動手,清月知不知道他的計劃已經改變?
邊塞寒冷的夜風吹拂在臉上。手足漸漸冰涼,不能動,動一下就會粉身碎骨。眼珠子轉到手腕上的那隻銀鐲,凝聚了兩族恩怨和一個女子血淚的一生,如今卻套在我的手上,那刺目的銀光成了馬車裡唯一的光。從戴上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馬車還在拼命向前疾馳,我的腳邊放了兩個大箱子,裡面裝了滿滿兩箱茶葉,完顏烈爲我披上了斗篷,親自將它扣好。
我卻感到越來越冷。
只聽到前面的馬兒幾聲嘶鳴,馬車停了下來,完顏烈忽然抓住我將我拽進懷裡,口氣威脅道:“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不能說話。”眼角刻意掃過我手上的鐲子。
車外已隱隱有嘈雜聲,關門口的士兵正在逐一檢查,車上人必須全部下去以配合檢查。
完顏烈握住我的右手將我拉下車,夜風吹起斗篷,寒意涌入肌膚。
商人,歷代都扮演着卑微的角色,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歧視。上層介懷他們手裡擁有的財富會威脅到自己的統治,於是極力地扼制。下層覬覦他們的一夜暴富,購田置宅,可以不再勞作,於是拼命地抗議。
仰頭望見靜靜懸在天上的那輪明月,心中無比酸澀。
那幾個守城士兵冷冷掃過我們的臉頰,草草上去搜尋一遍便放了行。
馬車剛剛衝去關外,身後喊殺聲便起,我聽見城門重重地關閉。
其餘幾兩馬車都被封鎖在城內,耳邊疾馳而過的風刀刃一般刮過我的臉頰,親人正在離我越來越遠。
夜空中閃現清月的那雙眼睛,冷冷的,卻是難以捉摸,主人,你是否還在附近關注着,我不可以懦弱,絕不!
睡夢中依稀聽得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清月的那張臉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完顏烈同樣冷漠的面孔,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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