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天的脣離開時,我側過頭去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寒涼的夜風灌進來,可腦海中那些畫面還是揮之不去。記得前幾天冬天,我實在怕冷,硬是半夜鑽進夜天的被窩裡和他擠着睡。可下一刻,他抱着我入眠的畫面立刻變成了親吻、撫mo我的畫面。
我真是瘋了。怎麼會這麼下賤到去渴求一個男人的愛撫,更何況那個人還是我的二師父。
“菊兒。”夜天連哄帶詢問地輕喚道。我看着他,眼中充滿迷亂和恐懼。
“不……不要這樣!”我邊搖頭邊往後縮,他似乎也有些後悔,只杵在原地看着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揚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衝他吼道:“混蛋,,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夜天不再說什麼,長長的劉海遮住了視線,在夜風中柔柔地浮動,轉身,只留下一個蕭瑟的背影。
那一瞬,我甚至有一種想衝上去抱住他的念頭。父母早亡,我從小就缺少愛,在我最軟弱無助的時候是他一直陪在我身邊,陪我玩,逗我笑,還教會我武功,我早已對他形成依賴,可我不清楚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麼。只知道他是我生命中不可代替的存在。
我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鴕鳥一樣地蜷縮起來。冷風就着領口、袖口灌進來,澆滅了夜天在我身上燃起的火。
該回去嗎?可是叫我如何面對他?就在我矛盾的時候,一雙冰冷的手挑起我的下巴。我緩緩擡頭,依舊是月光下那一抹絕塵的白,眸中的清冷亦沒有絲毫改變。他面無表情地凝視着我,有一種天然的壓迫感。
許久,耳邊飄來嘆氣一般的聲音:“跟我回去吧。”
突然想起六年前那個孩童,一看到他的眼睛便毫無理由地信任他,彷彿有一種天然的魔力,能讓人摒棄雜念,心安理得地隨他而去。
他帶我來到初時的那間小木屋前,丟給我一把長劍,自顧自撫琴去了。
淵清向來高深莫測,他叫我來當然不可能只是彈琴給我聽。腦海中浮現出六年前的那個晚上。我的神經一下子繃緊,巡視周圍,花鳥林木都沒有什麼異常。再仔細傾聽,咦?琴音怎麼消失了?耳邊只有風聲、鳥叫、樹葉摩擦聲以及林間小溪的流水聲。怪了,他明明就在起彈琴,眼眸半閉,神情專注,食指和無名指巧妙地交替變換,烏黑的發在腦後隨意地挽一個髻,只垂下兩撮藍黑色的鬢角軟軟滌盪。淵清的整個人彷彿與自然融爲一體。
半響,只聽得“錚”地一聲,四周霎時安靜了下來。
難道剛纔的聲音都是假的?都是淵清彈出來的?!
淵清合上琴,對我說,這就是《鶴鳴》,能夠給對方製造出假相,使他一步步進入自己編織的網中,然後輕而易舉地殺掉他。
我聽得毛骨悚然,淵清卻講的事不關已,倘若剛纔他不停下來估計我要被他逼得自殺。他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是劊子手卻從來不直接殺人。
後來,淵清教了我一套劍法,雖然沒有《鶴鳴》那樣的威力,卻足以讓我在江湖上立足。我用了兩年時間終於將這套劍法修煉至頂重,而這兩年裡我再沒見過夜天。我去過幾次曾經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山洞,裡面的陳設一切都沒變,唯獨不見他的人。我已經習慣了失望,可每次都管不住腳。
以前,一到冬天我們便提前買好乾糧,蝸居在石牀上,生個火爐一邊烤魚一邊取暖。他搓着我的手說,如果到彈盡糧絕的時候就把我放在爐子上烤了吃,那樣我們兩就都不冷了。我立刻一腳踹他下牀,順便砸下個枕頭:“你自詡天下第一刺客,怎麼連只雞都弄不到?大爺我今晚上要喝鮮雞湯,還不快去準備!”不多久他果然提了兩個雞回來,笑咪咪地說:“老婆大人可滿意?”我當下奇怪,這大雪天的上哪兒找兩隻活生生的雞?想來那傢伙一向神通廣大什麼東西都弄得到,也就見怪不怪了。
小氣,怎麼說走就走?還說我像娘們,我看他纔是!
我悻悻地朝小木屋走去,老遠就聽見孩子的笑聲。多久沒有聽過這麼純真的聲音了,自己彷彿一下子老了。
見我靠近,兩孩童相互對視一眼竟然逃跑了。
我摸摸自己的臉,莫非我長得很嚇人?
“菊兒,你過來一下。”
是淵清的聲音,他站在門口向我招手。我應了一聲就隨他進去了。
他把我叫到面前,上下打量,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生平第一次,他對我露出了滿意且帶有一絲眷戀的神情。他遞給我一個小布包:“把衣服換了,明天一早啓程。裡面有我修的一封信函,你替我捎給指定的人。”
並沒有太多驚訝,離開時遲早的事,我跪下來,向淵清磕了三個響頭。
臨行前,我又見到了昨天那一對童男童女,想必他們是淵清培養的下一個目標吧。
空山新雨,秋色晚來。火紅的楓林點燃了整個山谷。我一路馬不停蹄的往山下趕,只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家客棧歇腳。環顧四周,山腳下的人家已經點起了燈火。我來到一家門前,勒轉馬頭躊躇了半天,發現自己久居空山竟連最基本的和人搭訕都不會了。猶豫之際,門開了。一個婦女提着燈出來,見了我,先是一驚,隨即問道:“請問您是墨公子嗎?”
我下馬,對她拱手道“在下墨菊,見過大嫂。”暗自慶幸向白沐風學了兩年,不然我出去可真是愣頭青一個,什麼都不會。
不對,她怎麼知道我名字?立刻按住腰間的劍,對外人的警惕心一下子上來了。
這時,裡面傳出一個粗氣的聲音:“愣在外面幹什麼?還不快請墨公子進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