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一季,暗雨七分
“生前從未給過他們什麼。除了一條命,沒想到這麼快就是將一切收回的時候了。”清月握緊了樹枝,青綠色的枝液從掌心淌下來。
那日紫藤和暗雨隨同清月一道離開,殿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悠離夜奉命追捕,紫藤和暗雨爲引開追兵,分別化身清月,兵分三路,卻在中途遭遇不測。悠離夜將清月帶回皇宮,並未立刻交予皇上,而是將他秘密關押起來。同時逮捕了清月的男寵墨菊,皇上設下鴻門宴,企圖yin*江湖上另外兩大高手火蓮和柳逸晟上鉤,宴酣之時,愛妃南宮木槿不幸被人殺害,兇手仍在調查之中。火蓮和柳逸晟不僅沒有任何事情,連只剩三分氣的清月也逃脫了。
都說皇上是放長線釣大魚,可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紫藤花綻放一季生命,雨露在暗中助長有七分功勞。可見清月對這位平日裡沉默寡言的手下看的是極重的,沒有給他很高的地位,只想讓他永遠保持骨血裡的那份忠誠。
最得力的兩個手下離開了。如今的清月宮就如一盤散沙,隨時都會被風吹散。重新整頓是迫在眉睫的事,然而要恢復到鼎盛時期,沒有個一年半載幾乎不可能。
馬兒在路邊漫無目的地晃盪,不知道清月現在心裡想的什麼,我追上去問道:“我們這次要上哪裡去?”
“金陵。”清月毫不猶豫回答道。
“去金陵不是有更近的路嗎?爲何我們還要繞道?”難道有埋伏?我至今還沒有發覺清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見他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着,沉着頭似在思考些什麼。
看得出來,清月並不急着想要回金陵,或許只是想在沿途多招些人。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沒有錯。
我們在露天的酒館吃飯,進去時,剛巧和一羣身着黑衣的人擦肩而過,只見其中一人手上提着個半死不活的人,瘦小的身體包裹在寬大破舊的衣服裡讓他顯得更加羸弱不堪,蓬亂的頭髮遮了半側臉,另外半側臉上赫然一道長長疤痕。我心頭猛地一震,只見那羣人將他拖到一塊空地上,一頓拳腳相加之後,便破口大罵道:“你小子竟敢偷看本大爺的女人,活得不耐煩了,兄弟們給我上,往死裡打!”
爲首的黑衣人一口唾沫啐下去,那人不禁意側首,唾沫濺在了地上。黑衣人猛踹一腳,那人口中鮮血直噴,餘人也紛紛送上拳腳。好像那根本不是人,而是路邊一塊絆腳石,看不順眼就踢。
旁邊人喝茶的喝茶,吃飯的吃飯,然而對於眼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幕卻熟視無睹。黑衣人踢累了便住了手,只見地上趴着的人竟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說出來的話彷彿漠不關己,好像剛纔的那些拳頭都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痛癢都與自己無關。“你們打夠了沒有?我還要回去吃飯。”
爲首的黑衣人明顯一震,怒道:“你就是個沙包,老子想怎麼湊就怎麼湊,兄弟們給我繼續上!”
十米之內已感覺到內力,這羣人竟像瘋狗一般當衆扒光了他的衣服,用鞭子在他身上狠狠地抽打。
“大哥,要不要把他吊起來抽?這小子皮厚着呢!”
“倒胃口的事滾一邊去做,別影響本大爺的食慾。”沒等那羣人反應過來,茶壺蓋已經橫掃出去,正好掠過他們下巴,最後“嗆”地一聲蓋在了爲首的人頭上。
“他**的,誰敢跟老子過不去第一個宰了他!”那人拍下茶壺蓋,眼睛在對面桌子上四處掃蕩。最終定在清月身上,竟是一癡,而後看到他身邊的我,卻是一驚。
“你不就是被清月關起來養幾天麼,也敢在本大爺面前如此猖狂!”那人的眼珠子在我和清月之間來回遊移,嘴邊陰笑着,心裡不知在打什麼注意。
沒想到我的知名度竟然比清月還高,確切說是他們對清月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先暗暗爲這些人默哀一番,我笑道:“這人是我朋友,你們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天的事我管定了,想活命的話就請放人。”
地上的人麻木的眼珠子流轉了一下,微微擡頭看我,眼中竟充滿來了痛苦之色,沒有了剛纔的漠然和高傲,那些拳頭彷彿又回到了他身上,也許從未有人將他當作朋友看待過,也沒有人真正讓他有過被尊重的感覺。
爲首的人聽了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餘人也跟着大笑起來。“就憑你們?兩個比女人還豔的*子?哈哈哈哈……大爺我倒是想看看就怎麼個不讓人活命法,還是你小子的牀上功夫好得叫人yu仙yu死欲罷不能?”“哈哈哈……”
耳邊迴盪那羣人放蕩的笑聲,店裡的酒客紛紛以各種理由離開了,想來這羣人是地方上的惡霸,平日裡敲詐勒索強行收保護費之類的事情幹多了,人們自然是躲得起惹不起,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誰願意蹚這檔子渾水。雖然我不是什麼正義之士,可看到他臉上的疤痕和眼中的隱忍,那麼熟悉。讓我怎能見死不見?況且清月的眼神也告訴我,此人必救。
我放下手裡的茶盅,離開座位,一步步向那人走去。黑衣人一怔,止住了笑,見我x近,便喝道:“你小子果真不想活了?”
我抓住橫在眼前的刀,用力一折,鋼片碎成兩半,“到底是誰不想活了?你,還是我?”對着那個手裡只剩下一根刀柄的人嫣然一笑,沒有發現身後清月眉宇微蹙,一片碎瓷飛入那人喉管。
眼看着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握着刀竟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別過來,我……我砍了你!捱!”
我側身,那人閉起眼睛沒頭沒腦地向前衝去,“砰”地一聲砍在了樹上,頭也撞上刀背直接昏了過去。
“廢物!全都給我上,誰捉住這小子,老子就把南海明珠賞給他!”爲首黑衣人一聲令下,餘人雖懼,南海明珠的誘惑力還是極大的。一鼓作氣衝了上來。四面鋼刀砍來,我一躍而起,正好落在刀尖之上,向後翻轉,一人一腳踹在兩人的後腦勺上。
落地時,兩把雙刃橫在我脖子上,那雙針尖一般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我每一個動作神情。我剝開亂髮,鋥亮的劍光上映出我的笑靨,稍稍後退了些,趁他劍光逼上來之時,腿橫掃過那人的下巴。又在疼痛到達之前一拳擊在他肚子上。
“好小子,你給我記住了,這樑子咱們結下了,給我撤!”
打得正盡興,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還真有些不甘心,扔下手裡的斷劍,吹了吹手心的灰,俯視下去,那人眼中是勝剛纔幾倍的痛苦,那種無奈和無助的眼神彷彿當年那個失去雙親無依無靠的可憐孤兒。
就在我動惻隱之心時,身後一團冷氣飄來,清月的手臂無聲環住我的腰,在我耳邊蠱惑道:“走吧。”
我轉身靠向清月,無視路人的驚異,他的手將我的指尖慢慢合攏。
“等等,恩公!小的以後可以跟你混嗎?”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乾啞的喊聲,回頭,一雙眸子盈盈望着我,臉上那道疤痕彷彿也在祈求我的收留。
“當然可以,只要你發誓一輩子效忠清月宮。”我望着他,平靜地道。
那人沒有我想象中的落荒而逃,而是相當從容地爬到我們面前,對我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又轉向清月,深深地望了一眼,同樣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宮主救命之恩,日後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江湖上見過清月的人不多,因爲他白天基本不出來,即便出來的幾次也是帶着面具的。清月細長的眸子眯了起來,審視一番道:“我的手下不是隻會被人扁而不還手的肉盾。”
那人的臉上露出被尊重的感激,使勁點着頭:“宮主放心,小人以後不會再這樣了。”話音未落,清月掃起地上一顆石子,那人立刻跳起來將它接住,石子在他手中被捏成粉末,一點一點碎在地上,“日後若是誰敢與清月宮對敵,我便讓他如這顆石子一樣。粉身碎骨!”
“很好。”清月道,“以後你就是我清月宮的人,也是我改組以來的第一個成員,我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招人,清月宮向來是能者居其位,也就是說即使你是元老,能力低於後輩,你也只能隨他們唆使。我需要的是各色人才,不管是什麼方面的才能,另外招人範圍也可以擴大到官府和富家,我打算在內部成立朱門行會,專門招收富家子弟,以便隨時爲我們提供銀兩補濟。至於官府這一塊也要滲入我們的勢力,以便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拿出來作擋箭牌,可以省去不少麻煩。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江湖各大門派的精英以及許多隱居深山的高人弟子,總之一切你看着辦就是,許多事情都不必請示我,我只等待結果。”
“是,屬下遵命。”抱拳單跪行禮,儼然紫藤風範。此人名叫範逸,原本是書生,幾次科舉不第,遂棄文從武,卻仍不受朝廷重視,三年過去還只是個縣衙的小小衙役,一次因與當地縣太爺發生摩擦,一氣之下離開,獨自一人浪蕩江湖,因沒錢沒勢,又沒有加入正規門派,一直飽受欺辱。單看他剛纔那幾招,武功應該差不了我多少,這樣的人確實該好好培養,如今即使給他一口飯吃,日後的收效也是無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