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翠和馬氏把文興後院的女人們統統安排了活計。
卻說春惠因爲身懷有孕,被特意安排不用做活,但是卻限制了她的自由,不得隨處亂逛,她也就不能偷偷地見家僕胡四了。
這日,春惠待在西北小跨院百無聊賴,自從玉平姨娘和那五個通房丫頭們被安排了活計,就不能每日裡打牙鬥嘴,勾心鬥角了,她清靜了兩天,突然懷念起當初一羣女人爭風吃醋,雞聲鵝斗的熱鬧場面了。每日裡她和一個婆子在小跨院裡,婆子幫她做些粗使的家務,送飯之類,而且婆子老眼昏花,耳朵也聾,卻固執得很,不許春惠出門閒逛,看來是大夫人安排好的罈子,哼!這個棄婦!
胡四最近火燒火燎的,急啊!自從被於紅梅撞破了他和春惠的好事,於紅梅就訛詐上他了。早些時候他就和於紅梅不清不楚的,只是懼怕哥哥胡三那把殺豬刀,不敢明火執仗地和她攪在一起。
於紅梅本來就不是安分的女人,原來的夫婿是文興,好歹是個舉人出身,還做了知縣老爺,她做了姨娘畢竟跟着在任上風光了幾年,覺得自己是見過大世面的,如今賣給了胡屠戶這個粗魯的漢子,動輒打罵,哪有一點惜香憐玉的情懷?並且腌臢得很,幾年都不洗澡的樣子,全身臭烘烘的,對於風月之事半點趣味全無,讓於紅梅覺得在他的眼裡豬圈裡那老母豬比她於紅梅都好看,她就是一個粗使女傭兼泄慾的工具罷了。一年前趁着胡四來家裡喝酒,兄弟倆都喝得酩酊大醉,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勾到了這個看上去還平頭正臉的小夥兒,那時候就是在那個西廂房成其好事的,胡三這隻烏龜還矇在鼓裡,睡得如死豬一般呢!摸摸身上的淤青,她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就是偷你的手足,看你識破了會怎麼難受!那日她和胡三一大早出去擺肉攤,快到中午了,她回家給胡三準備飯食,發現了西廂房的動靜,心裡那個恨啊!這個沒有廉恥的胡四,這是他第幾回領着野女人回來了,一些狐媚子都被他的一副憨厚老實的樣貌給矇住了,在這裡和他幽會偷情,這邊成了他的安樂窩了!那時候她只是忿忿不平,佯作小臉去騷擾他們,沒想到入目的確實春惠那個賤女人!於紅梅的牙齒恨得咯咯直響。一個巴掌太便宜她了!若不是她在大爺面前搗鬼,自己怎麼會被攆了呢,賣給了這麼一個粗鄙的屠夫!
於是於紅梅把胡四從孔半仙拿來的春藥餘下的扣留了。胡四每次去拿一點藥,於紅梅都要勒掯他一回,不長時間,胡四攢的那點私蓄都填埋在裡面了。胡四心疼得要命,素來是女人養着他的,他何曾出過錢養女人,能養活自己就很不錯了。幸虧文家給的差事只是門房,而且是簽了賣身契的,倒是不用擔心而死或流離失所。
這日午後,他想着該去於紅梅那裡拿藥了,不禁攢緊了眉頭,這個賤婦要榨乾他的每一文錢才罷休,要是娶了她那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是總不能再去孔半仙那裡去買吧,孔半仙可是頂會裝模作樣的,看到回頭客,不得猛宰呢!無奈地搖搖頭,且看這回這個女人再怎麼勒掯他,他可是一文錢都沒了。這樣想着,倒也高興起來,加快了去她家的步伐。
推大門進去,進了院子,發現哥哥不在家,堂屋的門敞着,裡面放着一個小矮桌,桌上有剩飯剩菜,散發出一股餿味,有一羣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他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一個小凳子,碰
痛了大腳趾,疼得皺起眉頭來,“哎呀”了一聲。內室的簾子一掀,於紅梅走了出來,散亂着頭髮,穿着一件半臂的衫裙,睡眼惺忪的,看到是胡四,嫵媚地一笑:“你怎麼來了?專門逮着那個挨千刀的不在家的空呢!”
胡四見她說的輕佻也油嘴滑舌起來:“嫂嫂如今是睡美人呢!哥哥幹嘛去了?”
“那個挨千刀的去農戶家收豬去了,安排我給他準備好晚飯呢!瞧瞧這纔剛吃過午飯,就讓準備晚飯,餓死鬼投胎啊!我索性不理他,他一走我就去炕上眯着,剛剛睡着你就來了!”於紅梅說着挽起了散亂的頭髮,露出了白皙的脖頸。
胡四看到她沒有往日那邋遢的樣子,覺得順眼了許多,想想這許多天一直沒見到春惠,想必是忙着服侍那個文家大爺去了,自己一肚子邪火沒法發泄,看到於紅梅衣裙散亂,還沒走形的身材看着也曼妙了不少,不由動起了心思。
於紅梅見胡四很久不做聲,低着頭挽好了頭髮,一擡頭正瞧見胡四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不由紅了臉,啐道:“色胚!多久沒碰女人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你那個親親的春惠小情人呢?”
胡四涎皮賴臉地捱過去,湊近於紅梅笑道:“那是人家的小老婆,能那麼隨心隨意哪!嫂子你要不今天可憐可憐兄弟?”說着眨眨自以爲很有魅力的小眼睛。
“去你的!到老孃這裡找補來了?如今纔想起我的好處?告訴你,不能了!挨千刀的一會兒就回來,要是被他撞見了,還不把你當公豬給劁了!”說完於紅梅別有深意地瞅了他的襠下一眼,胡四下意識地用手去捂,色迷迷的念頭立馬煙消雲散。
他正色道:“不和嫂嫂開玩笑了,我再來取點藥,要不然,春惠該催了。”
“那個小娼婦,如今在做什麼呢?一直沒見着面。”於紅梅咬着牙似笑非笑地說
“別提了,我一直也沒見着呢,每次缺藥了,她都去門房那裡留個記號,如今好多天沒留呢!也不知在忙什麼!”
“別是得了大爺的青眼了吧,我可知道她,牀上的功夫了得,壓倒娼妓的,大爺可不就戀着她這點嗎?那一年剛剛被老夫人賣掉,大爺就又贖了回來,你說她是那沒兩把刷子,大爺能那麼喜歡他?”於紅梅細細地分析。
胡四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作爲男人他自然是有些妒忌的,畢竟春惠和他有了曖昧的關係,視她爲自己的半個女人,平時不想也就罷了,想着她肚子裡懷着自己的骨肉,在別的男人懷裡撒嬌作癡不由妒忌得紅了眼。
於紅梅見胡四酸溜溜地樣子不由一笑:“真是沒心眼,那是人家的小老婆,你偷也就偷了,如今還在人家肚子裡留了種,怎麼?還想娶回來做堂堂正正地夫妻?怎麼可能?她那個狐媚樣子不會被髮賣出來的,就是賣,也不會賣給自己的奴僕下人,你死了這條心吧!”
胡四想了想也頹然,說:“果然是這樣,只是可惜了我的兒子了,只能姓文了。”
“姓文?”於紅梅豎起了眉毛,當初文興喊打喊殺的,全然不顧及和她數年的情分,怎麼說她也是在任上服侍了文興好幾年的,怎麼能說發賣就發賣了呢!每當午夜夢迴,總想着自己被知府夫人扇了那記耳光的羞辱,想着自己跪在文興面前苦苦哀求不要賣掉時的卑微,想到春惠得意洋洋的
笑容,想着最初在喬翠院子裡時,她那漫不經心居高臨下的姿態,於紅梅的心裡突然漫起了揮之不盡的怨恨,是的,她恨文家的每一個人,包括她從未見過面的文家那些孫男娣女們,如今自己跟着粗魯的胡三做殺豬的營生,都是拜他們所賜,否則憑她的俏模樣和心機,怎麼拼不過那個窮秀才的女兒,那個童養媳?如今那喬翠可是江南江北有名的大商賈文旺的嫡親孃子呢!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要多少有多少,如她這般每日裡伺候着胡屠戶,吃着豬下水,洗着那臭氣熏天的豬大腸,兩個人的差距天淵之別呢!
她狠狠地抿了抿嘴,正好看到胡四欲罷不能的頹然嘴臉,扭頭又看到了窗臺上的那些虎狼藥,突然有個念頭萌發,她心裡一震,問胡四:“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和那個春惠小娼婦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是啊!”胡四想起春惠和自己翻雲覆雨的情形,禁不住點點頭,有這樣一個老婆也不錯,相貌不錯,身材尚好,最主要的是擅長風月之事,趣味妙不可言。
於紅梅見胡四沉溺在其中的樣子笑道:“想做長久夫妻嘛,倒也不是沒有法子的,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膽量去做!”
“哦?”胡四看着於紅梅有些迷惑不解。
“呶!”於紅梅努努嘴,指向窗臺的那包藥。
胡四轉身拿了過來說:“這就是給文家大爺的藥啊,怎麼了?”
於紅梅笑道:“怎麼就那麼榆木腦袋呢?你自己的事情,想把露水鴛鴦變成長久夫妻,自然是要有些男人的魄力的,文家大爺的小老婆你都敢染指,還怕別的不曾?這個藥多點什麼也不爲稀奇吧!”
胡四先是迷惑後來恍然大悟,他的臉色立馬臉色蒼白起來,手在發抖幾乎拿不牢那包藥,聲音也發顫,“你——你是說在這藥裡放……”
於紅梅打斷了他那顫抖的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琢磨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倘若暴露你可就是僕人害主,是要凌遲處死的,若事成了,文家偌大的傢俬你起碼能撈一半,而且還和春惠做起長長久久的夫妻,有多大的風險就有多大的收益!”
胡四利令智昏,想起文興任上的奢侈,想想文家遍及大江南北的鋪子,再想想嬌俏可人的春惠姨娘,禁不住熱血沸騰,把那包藥往小矮桌上狠狠一頓:“做!怎麼不做!富貴險中求!”
於紅梅瞭然一笑,有道是財帛動人心哪,更何況還摻雜了女人,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自然是想納入自己的領地了。她毫不意外胡四會如此做,這樣也暗合了自己的心思,她要文興、文家付出代價。
那天下午胡四又去了趟鄰村孔半仙家,這回不是買虎狼之藥的,而是買了些砒霜,他說自己哥哥院子裡鬧耗子,擾得哥哥嫂子夜裡不能安生,孔半仙不疑有他,認得他就是上次買虎狼藥的,自稱是胡屠戶的弟弟,說哥哥嫂嫂經年不能懷孕,買了些藥助興而已,想必是屠戶家豬肉多,引耗子,令屠戶夫妻半夜裡不能暢意而已。孔半仙哈哈大笑,給了他一兩砒霜,再三叮囑他一定要放到穩妥的地方,可別誤食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胡四興沖沖地回來,和於紅梅看看砒霜的分量,畢竟也是膽小,往虎狼藥裡添加時,手一抖,灑出了大半,被於紅梅罵了一句:“蠢材!”,哆哆嗦嗦把剩下的砒霜都放進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