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六年三月,皇后臨盆,順利爲皇上誕下麟兒,是爲皇長子,因爲那是桃花盛開,聖上賜名曰灼華,取義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小名就喊作夭夭。
消息傳到西山時,樂得太后多吃了一碗齋飯,忙去觀音娘娘神像前燒香跪拜。
夭夭滿月,因爲揚州至京都的快道還在修整中,外祖母喬翠從水路趕到了京都,進了宮,見到了自己豐潤的小女兒安安和胖胖的外孫子夭夭,喬翠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了。
“不錯,不錯,皇家的米糧看來充足,我的女兒和外孫子都長得喜慶!”丈母孃這樣誇讚自己的皇帝女婿。
後宮關起門來就是普通的民間的生活,喬翠懶得和他進行什麼“命婦拜見皇上萬歲萬萬歲”之類三拜九叩的大禮,因爲她來自現代,老是覺得自己的雙膝尊貴得很,可不是那麼容易跪來跪去的。黃書太也覺得理所當然,因爲在後宮就是他們夫妻兩個,沒有丈母孃來見女兒還給女婿磕頭的道理。因此也不以爲意,只是抱着胖乎乎的夭夭向丈母孃顯擺:“岳母大人,我的兒子漂不漂亮,可愛不?”
喬翠看着黃書太笨拙的樣子,抱孩子的模樣小心翼翼,姿態彆扭,動作僵硬,她也不指出,笑道:“那是自然,我幺女兒生的寶貝,能不可愛嗎?”
在榻上休養的雪靜禁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心道,這丈母孃和女婿都夠自戀的,一個誇獎自己的兒子,一個誇讚自己的女兒,唉!極品哪!
皇帝樂滋滋地抱着自己胖胖的兒子四處顯擺,嬤嬤們覺得好笑,又不敢笑。還是喬翠道:“小娃娃不能老抱着,習慣粘人了,再放下他就不幹了。還是放他到搖籃裡吧,瞧瞧你也出了一頭的汗!”
黃書太憨憨一笑,有些捨不得地把夭夭放進了搖籃,接過了丈母孃遞過來的絹帕來揩揩汗。雪靜笑道:“姐姐那邊怎麼樣呢?我可聽說姐姐都懷上了第三胎了!”說着咋舌,她可不敢冒險了,生這個夭夭她幾乎去掉了半條命。
喬翠道:“綾兒前一陣子給我寫過信,估計這幾日她的滿月禮就該送到了,這個天不怕的,不知道在樓蘭又鼓搗出什麼好東西來了。”
恰巧,此時芒果抱進了一個大包袱,進來回道:“娘娘,樓蘭的將軍夫人送了包裹進來,說是賀皇長子的滿月禮。”
“說曹操曹操到!”喬翠笑道。
“曹操是誰?”黃書太好奇地問。
“是一個跑得很快的人!”母女倆異口同聲,旋即二人相視一笑,很有默契地住口。
“哦——”黃書太點頭,自己的媳婦和丈母孃有些相似之處,似乎都有一些神秘的地方,說不出來,卻是他們有些不解的,算了,不深究了,如雪靜所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樓蘭的雪綾爲自己的小外甥準備的是一張品質優良的弓箭。後面附着秦穹蒼勁有力的字:挽弓射天狼
黃書太看到這句話大爲高興,拍着搖籃裡的兒子笑道:“不錯,我的兒子趕快長大,如今整個樓蘭都是我大漢的囊中之物了,封狼居胥,好好!”
皇長子滿月的那日,百官朝賀,皇上樂顛顛地宣佈皇長子灼華爲太子。因爲偌大的後宮
就皇后一人,因此百官也無異議。
西山的太后並沒有回來看望小孫子,只是派嬤嬤們送回了一尊玉佛,那是在西山尼姑庵請主持玄妙子開了光的,爲此皇上有捐出了不菲的銀兩爲菩薩重塑金身,以祈求國運昌隆,百姓和樂。
皇上在立皇儲的那一日,下了一道旨意,全國皆驚。
原來,皇上雖然廢黜了六宮,但是老有不長眼的人想着往宮裡送女人,打着侍女的旗號,想着有朝一日被寵幸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皇后自從生了皇太子夭夭之後動不得氣,因此,爲了安皇后的心,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大漢國不反對男子納妾,但是廣爲蓄妾卻是有違天和,試想天下男女的數目相當,一個男子擁有了許多的姬妾勢必,有許多男子就娶不上媳婦,只能打光棍,長此下去,不是好事,大漢國的人口勢必會衰減,因此,皇帝率先垂範,隻立中宮一位皇后,一個妻室而已。希望百官了效仿,尤其是年紀一大把的老臣,沒事老喜歡搞什麼八十老翁十八娘,一樹梨花壓海棠的風流韻事,試想雞皮鶴髮的老者對着青春紅顏,有些不登對不是?因此望百官也能力行減少妾室,發嫁小老婆,而新登仕途的官員將納妾的有無多少也作爲官德來考評。
這個聖旨一下,有人喜有人憂。
喜的是那一干正室夫人們,早就看着家裡的那羣狐媚子不順眼了,所以喜滋滋地在家裡唸叨萬歲萬萬歲。
憂的是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家資饒富,所以做一個右一個置辦姬妾在屋裡,東抱韓娥西擁趙女,如今卻是要遣散這些心尖子上的人兒,那個,心裡在滴血呢!
當然,皇上發的這個聖旨只是倡議而不是立馬執行,但是素來在朝堂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的官油子卻看出風向來了,看來帝后情深,皇上也希望民間多些和樂少些紛爭,以他們過來人的眼光來看,廣蓄姬妾卻是是沒有一點好處,浪費米糧綢緞綾羅還在其次,首先的就是家宅不寧,女子們都善妒,三個女人一臺戲,家裡的姬妾們多了,自然是不安分了,他們的姬妾有一些年輕貌美的,是伐性之斧,自己漸漸老去的身體不能滿足她們的需求,因此紅杏出牆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只不過他們都是爲官做宦的人,講究個臉面,悄悄打發了也就是了,平常的富裕家庭,好比鄉間的土財主,年紀一大把卻養着幾個年輕的小老婆,怎麼着也有一兩個不安分的,和家裡的佃戶長工有首尾,這些都是常事罷了,倘若真的能廢止這個納妾制度,的確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好事呢!於是習慣和皇上唱反調的這些老古董們,竟然口徑一致擁護聖上的倡議,帶頭把家裡的年輕貌美的姬妾通房打發了出去,家裡倒是清靜了許多,多年幽怨的黃臉婆也綻開的笑顏,果然是有利於家庭的安定團結。
是夜,帝后二人軟語溫存。
一番憐香惜玉、鸞鳳和鳴之後,皇上朦朧欲睡,恍恍惚惚聽得雪靜嘆息道:“管住了人,管不住心,本來就沒有堅貞的心,就是不許納妾又如何?養情婦、包二奶的不是比比皆是嗎?”
黃書太很想問她什麼叫做“養情婦、包二奶”,可是他剛纔太過努力,實在是體力透支,禁不住睡了。
次日,是個
煙雨濛濛的天氣。因爲朝堂上吵吵嚷嚷,皆爲納妾的是與非的辯論,皇上給吵得頭疼,早早罷朝,歸來卻發現自家媳婦早就讓御膳房的張秀麗置辦了一桌子精緻的菜餚,還有一罈桃花釀。問起來,才知道今日雪靜竟然很開心,特備宴席來慶祝。
帝后二人在窗前淺酌,黃書太酒量不錯,雪靜的酒量卻極淺,酒過三巡,她的臉就紅撲撲的一闌春色了。等黃書太欲收酒杯時,雪靜卻豪氣沖天:“咱們一醉方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說着卻是軟趴趴地俯在黃書太的懷裡大笑,旋即流淚。這又哭又笑的把黃書太嚇壞了。
只聽得雪靜道:“如今相公也有了,挺英俊!”說着拍拍黃書太的臉頰。
她醉醺醺地道:“我北方的大伯家就因爲姬妾衆多,那個雞飛狗跳唉!”她大爲嘆息,“當然我沒見過,我出生在揚州,據說那個叫做春惠的妾,也就是烏姬的孃親,特不守規矩,紅杏出牆了,然後就給沉塘了!”她笑嘻嘻地漸漸口齒不清,“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出牆,還要你不納妾……”呢喃着醉倒在黃書太的懷裡,黃書太的臉頓時黑了大半,咬牙切齒道:“還敢威脅我出牆?!”
次日,日上三竿,君王自然不早朝了。小夭夭給奶孃和芒果哄着,在門外哼哼唧唧找孃親。
宿醉醒來的雪靜很詫異,自己渾身痠痛。多年的相處知道自己肯定是昨夜“雨疏風驟”,被狠狠修理了。夫君還在擁被酣眠,雪靜想悄悄爬起來,剛剛披上衣衫爬出龍牀,卻被很大的力道攔腰抱了回去,回眸看到的是黃書太意味不明的眼睛,“怎麼?還惦記着出牆?”他慵懶而霸道地問。
“出牆?去哪裡?”雪靜一頭霧水。
黃書太繼續咬牙:“是誰說的我納妾她就出牆?”
“你納妾了?”雪靜笑嘻嘻地問,她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不知道昨晚都胡說八道了什麼。
“沒有。”黃書太老老實實回答。
“那不就結了,何必爲一個假設而擔憂呢?”雪靜掰開了環抱着自己的手指,“夭夭在門外哭鬧,我去瞧瞧。”
“沒事,小娃娃哭和唱歌一般,練力氣呢!”黃書太重新纏上了她的腰,扳過了雪靜的臉,讓她正對着自己:“安安,你放心,我這一輩子不會傷你的心的!”他說得鄭重無比,雪靜怔住了,難道她昨夜把前世被背叛的事情全部吐露了?心裡一陣發毛。
黃書太看着她臉色變幻不定笑了,“你怕什麼?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大漢中宮唯一的皇后,以後不要胡思亂想做那些噩夢了!”
雪靜低下頭,依偎在他寬闊的胸懷裡,笑了。
前塵往事如雲煙,前世的確是個噩夢吧,今世卻很美好,耳邊又傳來門外夭夭的哼哼唧唧。
“走吧!你去抱夭夭,我去上朝!果然是美色誤國啊!幸好不曾頭上玳瑁光!”帝后二人哈哈大笑。
《文皇后野史》言:平安六年夏,後戲言納妾之人等同烏龜,上不解,後乃笑曰:頭上玳瑁光。原俚語道女子紅杏出牆,夫君則被嘲戲爲烏龜,玳瑁與龜殼相類,故後有此譬喻。其後玳瑁市價速速貶值,幾百年大漢男子恥於頭戴玳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