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過後，老太太也準備回南溪鎮了，程果雖然跟老太太之間並沒有很深厚的感情，但是在那個家裡，一直都是老太太在維護着自己，所以多多少少有些捨不得老太太走。
送走老太太的那天，林舒彧正給程果補習，兩人看準了時間，提前結束補課，一起去車站送人。
但是程果怕老太太看見林舒彧後會認出來，快進車站的時候纔對林舒彧說：“你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林舒彧點了點頭，找了個地方等她。
誰知老太太去得比程果要晚一些，着急忙慌地進車站時無意間竟和林舒彧碰上了，四目相對，林舒彧心口猛地一跳，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老太太也怔了一下，總覺得這個少年十分的眼神，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車站內的程果見老太太竟還沒進來，着急地招着手：“外婆，快點，馬上要開車了。”
老太太沒空多想，飛快地過安檢進車站。
回南溪鎮的檢票口已經排起了長隊，但老太太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程果以爲老太太放心不下家裡的事，剛想跟老太太說說話，結果被老太太猛地一拍肩膀。
她疼得差點沒叫出來。
“我想起來那孩子是誰了。”
“外婆您說什麼呢？”程果揉着自己的肩膀，心想這老太太的力道也太大了點。
“我剛纔在外面好像看到那個叫阮珩的孩子了。”
程果的動作猝然頓住，猝不及防地深吸了口冷氣，爲了不讓老太太撞見林舒彧，故意讓他等在外面，結果竟然還是被老太太給撞上了嗎？
她有些笑不出來了，心虛地說：“外婆您說什麼呢？您該不會是看錯了吧？外面那麼多人。”
老太太搖了搖頭：“肯定不會看錯，我認得那孩子的樣子。”
“您不是說他後來不見了嗎？應該不會來南塘市吧？他一個人也沒法在南塘市生活啊。”
老太太還在苦思冥想，看得程果心驚肉跳。
好在這時廣播裡響起南溪鎮檢票的播報，她飛快地把老太太往前推：“好了好了，別多想了，反正那傢伙跟您也沒什麼關係，您該上車了。”
老太太大概是覺得程果說得也有道理，沒再想剛纔那事兒，嘆了口氣，說：“那孩子其實也挺苦命，我倒是希望那孩子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不過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程果愣了一下，這句話久久的在她耳邊徘徊。
林舒彧作爲阮珩的過去她已經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也知道阮珩的確從小就時過慣了苦日子的，甚至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可能是因爲現在的林舒彧實在優秀的不像話，反而讓她忘了自己身邊的這個少年，其實也才優秀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他揹負着的不只是從前的自己，還有林舒彧父母給的所有期望。
程果突然之間有些悶悶不樂，見到林舒彧的時候，那點愉悅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林舒彧在距離她幾步的地方看着她朝自己走來，他向來懂得察言觀色，只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情。
兩人一路無言地回到培訓學校，林舒彧還有課要上，程果只好和唐檸一起在自習教室學習，但是腦海裡卻總是跳出外婆那些話來。
假如連外婆都能一眼就認出林舒彧來，那麼南溪鎮只要是熟悉阮珩的人，大概都能在短時間裡認出他。
這樣難道沒有一點風險嗎？
程果也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做到讓自己完完全全變成林舒彧的？
如果以她打聽到的那些關於阮珩的消息不假的話，阮珩的人生跟林舒彧的人生根本就是天壤之別，想要把阮珩變成林舒彧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可他卻好像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就做到了。
難怪葉莎要一直盯着他，如果這種事情被曝出來的話，確確實實是一個博人眼球的大新聞，可若這事兒被曝光，那麼一定會牽扯出許多的人和事，屆時恐怕林舒彧一家縱使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她盯着時間等林舒彧下課，避開了唐檸，一下課就把林舒彧叫走了。
林舒彧一整個下午的學習狀態極其不好，一個勁兒想着程果從車站出來之後爲什麼臉色會變得那麼不好。
他沉默地跟在程果身後，兩人來到附近的之街心公園，這公園早已荒廢了許久，就連白天都沒什麼人來。
程果從書包裡掏出可樂提給他，自己也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纔將將放平了心態。
林舒彧笑着看她：“怎麼來這裡？”
“這裡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她直截了當地說，“我外婆認出你了。”
沒有了互相的試探和寒暄，她毫不拖泥帶水，一句話就讓林舒彧明白了她的異樣。
林舒彧無動於衷地看着她，依舊笑得溫和，置身事外似的彷彿她只是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程果歪頭笑了笑，他這心態倒是很穩，是個能幹大事的，她竟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彷徨來。
“我外婆也是南溪鎮的人，她一眼就認出了你，我在想……如果連一個跟你沒那麼熟悉的老人家都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你，那是不是表示你身上的風險指數其實很高？南溪鎮隸屬於南塘市，兩地往來過密，你怎麼能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跟南溪鎮的人碰上面？”
程果說話慢聲細語，聽不出一點強迫的意味，可是卻一點一點地把他往自己的節奏裡帶。
她問過他很多次關於從前的事情，他一直死咬着一次都沒有回答過。
所以這一次，程果對他也並不抱什麼期待，她甚至搞不清自己爲什麼要跟他講這些，或許只是想讓他提高警惕，免得再被別的什麼人認出來。
沉默之間，暖風拂過她的臉頰，她懶洋洋地靠上身後的石椅椅背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意識漸行漸遠時，少年的聲音終於不急不緩地響起。
“那你外婆是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