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林舒彧終於忍無可忍，在程果的陪同下，接受了某記者的採訪。
這是程果唯一對林舒彧提出的要求，希望能跟在林舒彧身邊，至少這樣她能夠幫助林舒彧分辨哪些問題是坑，哪些問題可以回答。
饒是如此，這些記者的挖坑能力仍比她以爲地更強。
原本定了只有一個小時的採訪時間，到結束的時候，整整花了兩個多小時，不管是程果還是林舒彧，因爲緊繃的神經，兩個人幾乎都精疲力盡。
程果只記得林舒彧反反覆覆地強調，母親並沒有壓迫自己，他過得很幸福，感激父母的養育之恩，但始終沒有迴應記者提出的真假林舒彧問題。
這是林伯仲反覆強調的，無論如何，林舒彧都不可以在他們不在的時候回答任何跟這個有關的問題。
其實程果贊同林伯仲的想法，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實錘證明林舒彧不是林舒彧，只要一口咬死，沒有人能夠篤定現在的林舒彧並不是林舒彧。
可秦清的情緒似乎已經到達了臨界點。
程果跟着林舒彧回到家裡時，外面蹲點的記者只多不少，長槍短炮通通對準了他們，在這樣的環境下，正常人都會發瘋，何況還影響到了鄰居的生活。
林家附近的鄰居已經多次向林伯仲抱怨，他們不敢對那些影響自己生活的記者開炮，只好把矛頭對準了處在風口浪尖的林家。
林伯仲到底是有涵養的人，除了一次次感到抱歉之外，並沒有對外人說過一句重話。
林舒彧看了眼樓梯，林伯仲好像知道他想問什麼，苦笑道：“你媽媽的情緒不是很好，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你別慌。”
林舒彧臉上的自責看得一清二楚，低了低頭，小聲道歉：“是我的錯。”
程果的心狠狠一顫，怎麼會是他的錯呢？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這件事也沒有損害任何人的利益，他卻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肩上。
林伯仲蹙眉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是一家人，任何困難都會一起面對，況且你一天是爸爸媽媽的兒子，一輩子都是爸爸媽媽的兒子，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不必理會，只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想送你去補習班上課都不可能了。”
林舒彧搖了搖頭：“我沒關係，但我擔心媽媽……”
“你媽媽自己能調節過來，我已經委託外地的朋友幫忙找房子了，等房子的事情落定我們就搬家，應該用不了多少時候，再忍一忍吧。”
程果雖然不贊同這種逃避式的解決方法，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況且在現在這種環境下，無論是誰，忍耐力都已經將近極限。
林伯仲看向程果，勉強笑道：“倪程，謝謝你這種時候還願意來幫助林舒彧，待會兒叔叔送你回家。”
“不用了叔叔，我自己能回去，那些人不會爲難我的。”
程果跟着林舒彧到了二樓的房間，另一頭的臥室門緊閉着，秦清就在裡面。
林舒彧深深地看了一眼，因爲光線太暗，以至於程果看不清他的表情。
從二樓的窗口看下去，樓下蹲點的人頭比程果想象得要多一些，不過再過些時候，沒有什麼可挖時，這些人自然而然就散開了。
“你猜他們還會在樓下待多久？”林舒彧靠在窗口，面無表情地望着下方。
“現在已經沒什麼可挖的東西了，而且到現在他們也沒有找出任何你不是林舒彧的證據，恐怕之後也很難找到，這事兒再鬧騰幾天就過去了。”
事實上，葉莎母親的自殺，的確替林舒彧分擔了一些關注度走，有一部分人已經跑去跟葉莎母親的新聞了。
拜葉莎母親自殺的新聞所賜，有人開始默默地揣測，葉莎之所以對林舒彧的事情火力全開，完全是爲了錢，其實林舒彧也是受害者。
這種說法漸漸多了起來，對林家來說也算是困難中的一點小小的慰藉。
林舒彧放下窗簾，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嘆了聲氣：“可能沒法等你高考結束後再走了。”
程果早就猜到了，從林伯仲剛纔的語調裡，應該是想盡快離開這裡的。
“沒關係，等高考結束後我去找你。”
林舒彧的眼波動了動，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喉結滾動，最終卻只是笑笑，什麼都沒有說。
他什麼都沒說，程果卻覺得自己好像能從他這些無聲的舉動中明瞭他想說的千言萬語。
天快黑的時候，林舒彧送程果下樓，在樓梯口聽到了另一邊的臥室開門聲。
兩個人雙雙停了下來，只見秦清面色憔悴地出現在門後。
程果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秦清時，秦清盛氣凌人的樣子着實令她不太舒服，而今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這樣的秦清令她有些陌生。
秦清見到程果，勉強笑笑，但什麼都沒說。
“媽，你怎麼樣？”林舒彧過去扶了扶母親。
秦清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同學要走了嗎？送送她，外面的情況……別讓她一個人走。”
林舒彧不放心母親的情況，卻還是聽話地點點頭，送程果出門，他想把程果送到路邊去打車，程果怎麼都不肯。
“你出來只會讓他們更興奮，我自己一個人能搞定，相信我。”
林舒彧欲言又止，她的能力他自然是信的。
“程果，高考前……我們也許見不着面了，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程果的眼眶忽然一熱，深深地吸了口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嗯，你也要加油啊，如果走了……要告訴我。”
“好。”
兩個人之間的約定，聽上去這麼的質樸，又這麼的傷感。
程果沒再回頭，飛快地踏出了那一步，低着頭匆匆離開林家。
婆婆媽媽不是她的本性，她怕自己越是因爲傷感不想走，越是走不掉。
她和林舒彧，大概也只能到底爲止了。
因爲後來的倪程身邊，並沒有一個叫做林舒彧的男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