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皺着眉頭看過去時驀然怔住，眼前這張臉屬實眼熟，不就是早晨在公交車偶遇的那張臉嗎？
男生眉目生的英朗，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秀氣，微微蹙着眉的模樣像是在真誠自省。
程果的嘴角不自覺地咧開弧度，果然長得好看有天然優勢，她蓄勢待發的氣勢一下萎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一個聽上去流裡流氣的聲音恍然打斷程果的視線。
“呀，你鼻子流血了，趕快去醫務室包紮包紮，可別斷鼻啊。”
“你才斷鼻呢，會不會說話？”程果沒好氣地摸了摸鼻子，指尖一股溫熱。
果然……
“林舒彧，你都把人搞成這樣了，你得負責啊，好歹把人送到醫務室去先止個血什麼的。”
說話的江城好事地推了一把“罪魁禍首”林舒彧，林舒彧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沒做解釋，問她：“要去醫務室嗎？”
程果手心裡全是滑溜溜的血，校服上沾得到處都是，她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捂住大半張臉，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帶路。
他正要走時，她忽然湊到他跟前，低頭仔仔細細地去看他胸前的校牌：高一（5）班，林舒彧。
林舒彧靜靜地看着她，額前的劉海沾着汗水緊貼額頭，少年看上去沉默寡言，身上卻有種生冷的氣息，和陽光下的溫和尤爲格格不入。
程果擡頭時一下撞進他的眼睛裡，心跳猛地一跳，皺起眉頭往操場外走去，林舒彧就跟在她身後。
醫務室老師正準備下班，門關到半道口來了個麻煩，顯得有些不耐煩，擡起程果的臉一陣猛看，飛快地替她止了血說：“你這鼻樑骨還是去醫院照個片子看一下比較安心，要是血一直止不住就是鼻樑骨出問題了。”
鼻樑處傳來鑽心的疼，程果一一應和，心裡只想着先去趟醫院，但轉念一想，好賴這也是倪程的臉，她這麼替倪程護着臉幹嘛？
“倪程同學？”
程果自顧自在想事情，沒顧上林舒彧，徑自往前走。
“倪程同學！”
這回她意識到是在叫自己，捂着鼻子停下來看他。
林舒彧的視線落在程果身上，不知爲什麼，總讓程果有種自己像犯人般被審視的錯覺，可再仔細一看，少年目光清澈，毫無雜念。
多半又是她想多了。
林舒彧走到她身邊叮囑道：“你回去之後記得一定要讓你的家人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我會支付醫藥費的。”
“哦。”
看他好像說完了，程果正要走，他又開口了。
“倪程同學，你有沒有去過南溪鎮？”
南溪鎮？程果歪着腦袋想了想，這個名字壓根就沒在她腦海裡出現過，她甚至毫無印象。
“沒有。”
“但我好像在南溪鎮見過你。”
程果眉眼一鬆，好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同學，什麼年代了，你這樣是把不到妹的。”
說完，嘖嘖兩聲，搖着頭走了，把林舒彧單獨留在了無人的教學樓。
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林舒彧才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回到教室。
程果回到那幢冷冰冰的別墅，倪程的母親宋婉之剛下班到家，程果想着要不要跟她打聲招呼，結果兩人視線短暫的交匯過後，宋婉之的視線在她身上連多一秒都沒有停留，面色冰冷地直接上樓去了。
像是完全沒有看到程果這個人，把她當成了空氣般視若無睹。
程果呆住，如果說之前這個房子給她的感覺是詭異，那麼現在恐怕已經無法單單用詭異來形容了。
隔日一早，餐桌上已經備好了兩份早餐，程果知道倪程還有個妹妹，叫倪芮，應該是宋婉之爲兩個女兒準備的。
她隨即便坐下來，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哪知就聽到一聲不耐煩的抽氣聲，倪芮蹙眉盯着她，像看怪物似的，程果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總不能是自己臉上有畫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你吃飯的地方在那裡，幹嘛蹭到我們桌上來？”
這語氣，不像是在跟家人說話，頤指氣使地倒像是在跟傭人說話似的。
程果驚呆，一臉問號，聽到腳步聲後看向宋婉之，宋婉之也皺起了眉頭，看了眼被她咬了一半的三明治，無動於衷地轉身重新做了份新的。
這詭異的氣氛簡直令人窒息。
程果手裡的三明治頓時也不香了，如同嚼蠟，她實在咽不下去，抓起書包匆匆出了門，臨出門前還看了眼倪芮剛纔指給她看的地方。
餐桌另一邊的窗口還擺着一張不起眼的小方桌，乍一看實在不惹人注意，難道倪程平時都是跟家人分開吃飯的？這一家人未免也太奇葩了，同住一個屋檐下，又好像跟敵人似的。
而面對倪芮的盛氣凌人，身爲母親的宋婉之居然毫無反應，甚至還有縱容之嫌。
程果頭皮一片發麻，怔怔地坐在公交車站，試圖一點點捋清思路。
可以肯定的是，倪程和家裡的關係不僅不怎麼好，相反，那是相當的差。
這和程果認識的倪程天差地別，程果認識的倪程，是在任何場合都人緣好到爆棚的完美女人，可不是現在這樣的。
“吶，早餐，今天是我媽親手做的愛心牌飯糰，裡面放了你喜歡的鹹蛋黃。”
一隻精緻小巧的飯盒突然出現在程果眼前，程果下意識地接過去，看見唐檸吃得嘴角全是海苔碎。
她靈機一動，挽住唐檸的胳膊：“唐檸，你是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唐檸一口飯噎在喉嚨裡，眨巴了兩下眼睛，昨天她就覺得倪程怪怪的，今天更怪了，莫不是暑假去了趟外婆家，腦筋都轉彎了？
“誒？你鼻子怎麼腫成這樣？本來就不好看，現在更醜了。”
程果：“……”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疼得嘶了一聲，突然意識到，連唐檸都看出來她鼻子傷了，宋婉之居然連關心都不關心一下？
就算真的不喜歡自己的女兒，也不至於冷漠至此吧？
這還是親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