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故人此來(一)

杏紅樓的姑娘排排坐,等着新任造型師上陣來料理她們。

身爲曾經的演藝圈人員,化妝和造型是必修課。女人愛美是天性,不是我自誇,當年我的化妝技術可是被全劇組認可。因爲那時候要拍一場女主角華麗變身,登臺壓倒女二號的戲,偏偏那天造型師有事給堵在路上了,臨時從別組借來的化妝師又化不出驚豔的效果。導演連拍了好幾遍她和我對峙的鏡頭都不滿意,抹了把臉對我建議:“要不你把自己化醜點來配合女一號?”

我當即反對,憑什麼要讓我來替她善後?導演一面道歉一面求助:“你就遷就一下她,誰叫你長得比她風情萬種,她都快被你襯成丫鬟了。而且,這場地費很貴的,多待一分鐘就要追加費用。”

瞥了眼抹淚痛哭的女一號,我只好走過去把化妝師趕到一邊,在衆劇組目瞪口呆下,給女一號化妝。估計她也被我的舉動嚇傻了,動了動嘴角要罵我,我抓着她的下巴給她塗上淡粉口紅,她更加不敢亂動。然後,我又把她頭上繁贅的配飾拿掉一些,換上幾枚清雅的首飾,等做完這一切後,把鏡子扔給她過目。

女一號原是要罵我自作主張,照完鏡子後,楚楚可憐地問導演:“這樣可以嗎?”

“不錯,不錯,這樣看上去就是清麗脫俗,能蓋掉董纖纖的妖媚氣質。”導演興奮地拍手,對着一臉黑線的我道謝,招呼我和她重拍。

想到此部戲,我也相當怨念。那部戲火了一段時間,網絡論壇裡的截圖就喜歡把女主和我拎出來討論,紛紛表示女主好仙好漂亮,比演狐狸精的好看。後來嘛,演女一號的就紅了,擠上了年度最佳新人,我還得到處打醬油。

“小千姑娘,可是我這眉形生的不好?”

一位年約十六的女子悄聲問道,她見我拿着每筆遲遲未動作,不免擔憂起來。尤其是前面幾個化好妝的姐妹們,已經對鏡自憐,笑顏如花。

“別擔心,姑娘你濃眉大眼,生的極好。”

我趕緊回神,繼續手頭的工作。這位巧巧姑娘的五官都不錯,只是皮膚顯得黯淡了點,因爲工具不齊備,而且古代的粉妝大多含鉛物,我基本不敢用,今天抹她們臉上,還有點於心不忍。

“洪老闆,你讓人去採購些白芨、白芷、白丁香、白茯苓之類的藥材,磨成粉備用。”

“小千姑娘,你要這些做什麼?”

“自然是美白美容。”看鴇母一臉困惑,我笑道,“你可以讓人問下藥鋪的掌櫃,他們也會告訴你這些藥品是做什麼。”

“小千姑娘,我不是懷疑你。只是好奇你竟然對女子妝容頗有心得。”洪大娘連忙解釋,瞧着我的樣貌很是不解。

“洪老闆,女子愛

美,人之常情。我不過也是想變美,纔對此道有興趣。”尋了最簡單的理由敷衍,我又開始搗騰另一個姑娘臉上的胭脂。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濃妝豔抹,也不是人人都愛豔麗女子。”

聽到幾個姑娘在抱怨自己相貌不如他人美豔動人,我暗暗苦笑,只輕輕地說了一句供他們參考。

古時候的眉筆都是沾着眉黛畫就,這對用慣了現代眉筆的人絕對是挑戰。好在萬變不離其宗,古代眉筆與現代眉筆的服務對象都是眉毛,我小心地爲她們繪製修整眉毛,比着臉型和眼睛來畫合適的眉形,幾個姑娘嘗試以後,視覺效果不錯。洪大娘看着容光煥發的姑娘們,那眼珠子立時放光,恨不能眼前的姑娘們都變成金子或者招進金子。

陸續化完幾個願意接受我化妝的姑娘,洪大娘又驚又喜,直向我討教化妝技巧和美容秘方。我抄寫了幾個常用的美容方式,比如蜂蜜、黃瓜、淘米水、桃花之類的,既可以食用,又可以敷臉。洪大娘欣然接過,歡喜地命人去準備。

硬件部分實施到位了,接下來是軟件部分。

我請幾位化好妝的姑娘們表演一段擅長的才藝,幾個彈樂器的姑娘都沒有問題,之前不受關注也多半是妝面不合適造成。反觀幾個跳舞的姑娘,她們的身段都很美,再悉心打扮一番,自然也是極美。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杏紅樓真的很窮。

窮的連舞蹈服都不會做的好點。

姑娘們的儀態雖美,可表情僵硬,動作生硬,給人拘謹死板的感覺。

我問洪大娘,這舞蹈是找誰排的,她吞吞吐吐半天,纔不好意思地說是偷學了賽月樓的招牌舞,這還是她塞了銀子給賽月樓的一個舞娘纔得到的舞譜,着實費了番功夫。可就是同樣的舞蹈,在賽月樓是大紅大紫,到了杏紅樓就是觀者寥寥。

“樓裡原是有個舞娘,可她前段時日遇上個貴人贖身離開了,可憐我這般姑娘們還沒完全熟練就得登臺跳舞。”

“洪老闆,舍不着孩子套不找狼。”我默默提醒她該花銀子請舞娘還是不能省,不料,她朝我比出一隻手,無奈道:“要找個舞技好點的舞娘,起價是五百兩。”

我的嘴角抽了抽,比我的身價還高了三百兩,真是坑爹啊!

沒辦法,我只好客串一回半吊子的舞蹈教練。

我請樂手們彈一曲秋水慢,拿了其中一位姑娘的披帛用:“這是一段舞乃故人所授,我學藝不精,獻醜了。”

當年弦月公子名動天下的秋水慢,由着姑娘們的絲竹親箏吹成一曲合奏,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柔婉。

我踩着樂點,揮袖而舞。

很久沒有跳過這

支舞,懷念漫上心頭。當初爲爭口氣學會的舞蹈,壽宴一過,我還有機會跳第二遍。

旋轉,跳躍,綾帶飛揚,裙襬劃過一道弧度,刻在心上的場景,是那日,他彈琴,我伴舞,當最後一個旋轉完成站定時,他的笑容近在咫尺,響在耳邊的聲音溫柔……

“小千姑娘,這舞蹈真好看。”

洪大娘和姑娘們忙着鼓掌,問我舞蹈的出處,我據實以告:“南城,葉染煙。”

葉染煙在南城有名,在京城也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

洪大娘幾乎是用驚呼的調子問我:“可是南城留仙閣的花魁葉染煙?”

我點頭:“便是南城第一美人。”

“原來小千姑娘與葉花魁還是舊識,我們杏紅樓可算是遇着福星了。”洪大娘興奮不已,趕緊招呼姑娘們按我說的練習,又請我再多教幾支舞蹈,我也答應了。

我看天色已晚,又擔心夏弦月,請鴇母差人送我去夏家別業。

洪大娘倒是依依不捨了:“小千姑娘,你可還會回來?”

“洪老闆,我無家可歸,現在可是您收留我白吃白住,我哪捨得走?”我眯眯眼微笑,左手很快地在脖子上比了下。

洪大娘驚嚇地抖了抖,又迅速恢復諂媚:“我這就派人備車,送小千姑娘過去。”

“洪老闆,你的車伕可不會拿迷藥來招呼我吧?”我狀似親密地攬着她的肩,小聲道,“洪老闆,咱倆是合作關係,坦誠點,我不爲難你,你也別給我耍陰招。不然,我就不保證展家那邊會知道點什麼。”

“我明白,我明白。”洪大娘忙不迭地點頭,不過她也湊到我耳邊說道,“那個……這些清倌得了姑娘指點,自是換了番面貌。那小千姑娘,可否也指點下剩下其他的姑娘?”

“……青樓不是有專門的春宮圖冊嗎?”專門幹這行的怎麼會不懂房事?我吐槽無力。

“這個……這個……不是房事問題。”鴇母羞於啓齒地問道,“小千姑娘,可有法子教教她們如何讓男人更喜歡她們,對她們欲罷不能。”

想讓我教她們怎麼勾引更多男人掏銀子?我一臉的黑線,雖然上輩子是演狐狸精專業戶,可我不至於專門研究怎麼勾引男人啊!不然,我早就嫁進豪門當少奶奶享清福,還會穿到這裡被浸豬籠?

看老鴇一臉的期盼神色,我也不忍心讓她失望,只好建議她:“你去水竹書樓買個二十冊《春心蕩漾》,照着上面寫的學學。”好歹學理論知識指導實踐也不錯。

“二十冊?這書得多少銀子?”

“不貴,你買書的時候報我的名字,書樓會給你打折。”

順便通知君碧心我在哪裡落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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