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娘娘帶着聖旨前來,他將前往欽天監爲伴月國國王效力。
紀長老欣喜之餘,不免有些遺憾。
他在水月教多年,所修術法、德行、醫學都是水月教的前輩傳授,他也曾立志一生效忠水月教,沒有教主和聖姑主事的這十多年,水月教全靠他們幾個長老主持大局。他爲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在教中樹立自己的威望,培養資質出衆的徒兒,他以爲一切可以順理成章讓他當上水月教教主之位,一呼百應。可是當他推舉他的愛徒當選聖姑時,卻遭到其他長老的抵制,一個個都用教規壓他,什麼神選的傳人和神的旨意,他可不信那神廟裡供奉的兩尊泥菩薩真有神靈。不就是一個神廟大門進不去?紀長老對以此確定新聖姑的規矩覺得荒唐,他也逐漸明白水月教的事情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長老們雖然是各管各的,可哪個又不是在觀望形勢?只要誰佔了上風,支持和贊同者自然就多。
可惜,於長老一直和自己鬥,還以爲找了個黃毛丫頭冒充新聖姑就能讓他當上教主,卻沒想到這位聖姑如此不堪一擊,竟是個短命鬼,讓於長老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他無意傷她性命,怪只怪這丫頭自尋死路,硬要撞上他的“有去無回咒”找死。紀長老並不覺得愧疚,他認爲這只是表明董纖纖的命數太短。
紀長老心滿意足地品嚐水晶豆腐,又喝了口藥酒,得意地對看守說道:“我早說過,他們關不了我。很快,我就能離開這裡,去欽天監幹一番大事。”
紀長老本想炫耀,但見看守如木頭人一動不動,自覺無趣,還是專心吃食,吃飽纔有力氣理直氣壯地離開水月教。
這時,看守默默調轉視線,看向專心吃東西的紀長老。
看守面無表情的面孔,冰冷的線條微微融化,向背對着自己的紀長老頷首示禮。
特意爲你準備的菜和毒,你一定要盡情享用。
從此後,水月教再無紀長老。
皇妃去看望董纖纖,確定她毫無生命氣息,不禁感嘆道:“這位姑娘如此年輕就去了,本宮看着實在可憐。這位姑娘可有父母兄弟?”
長老們對董纖纖的來歷也一知半解,只好推出水璇應答,董纖纖可是她的徒弟找回來的。
水璇態度謙卑,皇妃聽到她說董纖纖無父無母,俏麗的臉上露出惋惜:“本宮可憐這位姑娘,既然她無父無母,那就讓本宮做主替這姑娘風光大葬了。”
“娘娘,使不得。”水璇急忙阻止,“董姑娘是我教聖姑傳人,入殮也要入神廟。”
皇妃不以爲然,嘴角的笑容似是諷刺:“可我聽說,貴教的聖姑已經離世十餘載,這十餘年都沒有出現的聖姑,怎麼這時候出現了?況且,你說這位姑娘是水月教的聖姑傳人,那她可獲得了教衆和神靈的認可?”
水璇眼神一黯,皇妃話裡的暗示之意明顯,再瞥了眼她身旁的葉輕煙,後者正一臉得意,挑釁地迎上水璇的視線。
看來,是有備而來。
水璇正待組織說辭應對,不料紀長老已經被人帶過來,他先向皇妃行禮,又聽了皇妃的提議,他連連稱是:“是我對不住董姑娘,失手害到了她,娘娘慈悲
,能讓董姑娘風光大葬,相信她九泉之下也能安息。至於這神廟……”
紀長老頓了頓,面上帶着一絲諷笑:“只有聖姑才能進得神廟,按教規來說,董姑娘也沒有正式當上聖姑,依她現下這情形,她進不去神廟,也進不得。”
“她既是聖姑傳人,自然進的神廟。”
“我教教規,不是隻有打開神廟之人才算是真正的聖姑嗎?”紀長老冷笑反駁水璇,“難道水長老想違抗教規?如果什麼阿貓阿狗死了都能在神廟供個排位,水月教還何必捨近求遠去找個外人當聖姑?”
水璇知他對教規早有諸多不滿,現在說的這番話不過是希望她自打嘴巴。
她正色道:“自然是教規重要。”
憐憫地看了眼一動不動的董纖纖,她暗暗嘆息:抱歉了,媚兒,我沒法讓你的女兒進神廟。
皇妃見無人再反對,便讓人上前給死者梳洗打扮,讓她風光入殮。
水璇將皇妃的反應看在眼裡,不禁蹙起了眉心。
皇妃說可憐董纖纖,可方纔卻是她親自確認董纖纖已歿,還有她眼裡的那一抹快意,讓水璇覺得很刺眼。
這一切都讓她不得不懷疑,紀長老真的是無意嗎?爲什麼那麼巧伴月國國王會派寵妃來傳聖旨赦了紀長老?還有皇妃的反應,分明是早就認識董纖纖,水璇面色一凜,看向他們的眼神多了審視。
“喵……喵……”
小白激烈地反抗,伸出利爪抓傷了上前爲董纖纖收斂的人,它活動者毛茸茸的身子擋在董纖纖窗前,大聲“喵喵”叫,不許人靠近主人。
“還不快將這畜生抓起來?別讓它傷着娘娘的萬金之軀。”
內侍尖着喉嚨喝道,讓其他宮人上前去抓貓,不料小白動作利落地逃開,他們抓不住它,反被它抓傷。
“一幫沒用的奴才。”
內侍罵道,但看這貓仰着腦袋,睜着一雙大貓眼,豎着尾巴,全身戒備他們的靠近。
“倒是個忠心的畜生。”皇妃看向那團白色的毛絨,那副忠心護主的模樣看在眼裡格外刺眼,她輕笑吩咐,語氣冷漠:“既然它對主人那麼忠心,那就讓它給主人陪葬吧。”
內侍立刻會意,拔了侍衛的刀,就朝牀上砍去……
“住手,快住手。”
於長老急匆匆趕過來,搶下內侍的劍,恭敬地朝皇妃行禮:“娘娘,小人是教中長老,小人姓於。”
“於長老,你倒是對這畜生護的緊。”
於長老抹了把汗:“娘娘,刀劍無眼,小人是當心這劍傷着董姑娘。”
皇妃挑眉,質疑他何必緊張一個死人。
於長老一臉嚴肅,推拒皇妃的好意:“娘娘一番好意,小人恐怕董姑娘用不上了。”
“因爲,董姑娘還活着。”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於長老說的奇蹟。
誰也沒見過死而復活這種事,尤其是一個死了一天一夜的人,水月教最權威的長老們都一致判定此人已歿,怎麼可能還會活過來?
可是於長老說的信誓旦旦,讓人將信將疑,皇妃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人都死了,怎麼可以復生
,除非是妖孽。”
“非也,也有可能是神女。”水璇似是完全信了於長老的話,她面無懼意地向皇妃解釋,“董姑娘出事後,我們光顧着難過,卻都忘了她既是神靈選中的聖姑,神靈自然會庇佑她。”
“水長老,話不能亂說。”紀長老沉聲暗示,要是董纖纖真的死而復生,先不說此事透着多少詭異,今天皇妃娘娘又在場,她將所見所聞告訴伴月國國王,那水月教在他眼中就是真妖孽,一定會除之而後快。
水璇不以爲然,她現在最關心的就是董纖纖是不是真的能活過來。
“喵……喵……”
小白突然興奮地大叫,趕忙舔着主人的手。
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那隻手上。
手指,動了。
水璇撲上前檢查,她驚喜地喊道:“有脈搏,董姑娘回來了。”
地府裡,牛頭看着悠閒喝湯的董纖纖,酸溜溜地說道:“我們倆當差多年,也沒有人給我們送那麼多香火,你倒好,纔來第一天,那麼多人燒了香火給你。”
“這就是人品問題,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在地府買東西,孟婆除了會熬孟婆湯,其他湯也煲的不錯。”反正她現在是個鬼魂,吃點香火也無礙,而且香火還挺好吃。
也不知道上面是誰那麼好心,給她燒了一大把紙錢,本來她等還魂等的快打瞌睡了,可卻被一大把飄到她身上的紙錢給砸醒了,她正驚奇這些紙錢好似會認主人,都自動聚攏到她的腳邊,堆成高高的一疊。正當她目瞪口呆之際,牛頭眼冒金光:“董纖纖,誰對你這麼好啊?送那麼多紙錢給你,你就是在這裡待一百年也花不完。”
她纔不想在這待一百年。
隨後,牛頭和她講了這些紙錢是地府的流通貨幣,她可以買吃的買用的,董纖纖還是第一次花紙錢,覺得很新奇,反正等得無聊,索性讓牛頭帶她去購物。
想不到,她在陽間沒有發家致富,到了地府倒成了富婆。
“孟婆熬的湯味道不錯,額,孟婆湯味道怎麼樣我可不知道。”牛頭無語,又不是要投胎,誰喝那玩意?
孟婆對她這樣的遊魂好像早見怪不怪,一手交錢一手交湯,給她盛了三碗湯。
分別是善良、開心、幸福。
董纖纖覺得這名字很奇怪,又問孟婆這湯是用什麼熬得,孟婆面無表情道:“自然不是你們陽間的俗物,這是用記川河裡所有快樂良善和溫暖的記憶熬製,讓那些令你快樂的記憶更深刻。”
原來如此,她試着喝了一口開心,沒一會兒,眉眼都不自覺揚了起來,心情很好。
“你們這裡條件真好,我都不想回去了。”
“哼,剛纔急着要走,現在又不想走,搞不懂你這女人在想什麼。”馬面去見了閻王回來,看我面前放的一堆紙錢,臉色更加不善,“誰那麼恨你,給你燒那麼多紙錢讓你在地府好好待着。”
“你說點好聽得行不行?”
“閻王肯讓你回去了。”馬面見她眉開眼笑,冷冷地說道,“不過,你記住,你的大限是十年後,好自爲之。”
這下,董纖纖可笑不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