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晴川一擡眼,見到了兩張有點印象的臉,這兩個人是跟她們同一批下放到毛堤坳的知青。
“小陸,我叫田麗麗,可以給我一張表嗎?”田麗麗說得很謙和,陸晴川回了她一個微笑,並遞給她一張表。
不料,表格還沒落到她手上,就被另一隻白嫩的手搶走了,奪求職表的,正是那天在落煙坪給田麗麗糊了一身牛屎的張小花。她跟個沒事人似的找陸晴川要筆。
陸晴川將筆伸到田麗麗面前,“這張表是這位同志的,請你還給她。”
張小花一聽,扭頭冷冷一笑,駭得田麗麗背後直發毛。
“小陸,我不急,還是等她填了我再填吧!”田麗麗這幾年一直被張小花打壓着,曉得她的厲害,哪敢跟她爭?逞一時之快,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是每退一步都會海闊天空,有時候就是因爲退了那一步,就步步後退,最後退無可退。陸晴川深知這點,現在是在公家的地盤,輪不到她張小花稱王稱霸,“田同志,每一張表上都有應聘者的名字,她填寫了你的,她的沒人填,就只能作廢了。”
一聽說作廢,張小花立馬將求職表往田麗麗懷裡一塞,然後理直氣壯地說:“把張小花的表給我!”
什麼態度?川川可是電風扇廠的辦公室主任呢!黃建華聽不過去了,“你怎麼說話的呢?”
張小花在毛堤坳囂張慣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我說我要張小花的表!”
表嘛,又不是填了就萬事大吉了,多大個事?陸晴川找出來,給了她。
這時田麗麗已經填好表了,看到這麼多求職者,她沒什麼信心,“小陸,入選的比例是多少啊?”
“一半。”陸晴川如實說道,田麗麗心裡涼了半截,“這樣啊!”
黃建華不屑地瞥了張小花一眼,“你別灰心,毛堤坳選送了兩個人,說不定被刷下去的那個不是你呢?”
張小花手一頓,把表交上去後,兇巴巴地在田麗麗背後推了一把,“給我過來!”
陸晴川假裝沒有看到,等所有的人都登記完畢後,讓大家先原地休息,她和周鄉長、周保生、曾玉球、周志達進了廠長辦公室,確定最終人選。
落煙坪推薦的八人,還有黃傘坡和玉鳳坪推薦的十人已經落實了,陸晴川入職表裡抽出了61張出來,先給周保生和曾玉球過目。
這些人曾玉球一個都不認得,看也是白看。於是,直接推給周保生。儘管老支書很信任陸晴川,但每一張求職表,他都看得很仔細,然後雙手送到了周鄉長手上。
周煌輝數了一遍,“怎麼還差一個人呢?”
周保生頓了頓,說道:“是這樣的,我覺得劉美利同志不錯,有文化,有能力,來咱廠子裡幹活,正好。”
提起這個大舅子,周煌輝很是頭痛,爲他把人家拉下馬那事,鄉長夫人是三天兩頭地念叨,眼下將他安排進廠子裡也好,耳朵好歹能清靜了,“給他安排工作可以,但他這種人,不能委以重任,隨便安排個工人的活就成了。”
“好。”周保生點頭答應。
大家正說着,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進來的是田麗麗,她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周鄉長、周支書、小陸,我……不想參加入職競選了。”
周煌輝很驚異,個個削尖腦袋要往廠子裡鑽,她好不容易選上,怎麼突然就打退堂鼓了呢?“爲什麼?”
田麗麗勾着腦殼,雙手絞着衣角,“不爲什麼,就是我不想在這裡上班了。”
陸晴川笑睇着她,“是張小花威脅你了吧?”
“不……沒有!”田麗麗答得支支吾吾,她實在沒有膽量得罪張小花,否則,她以後沒有好日子過。
“廠子是落煙坪和鄉公社一起辦的,與毛堤坳沒有半角錢的關係。”陸晴川提醒她,只要進了廠子,就等於脫離了毛堤坳,張小花再厲害,也沒有那麼長的爪子。
這正是田麗麗夢寐以求的,只要能擺脫毛堤坳,莫說是進廠子當職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會不顧一切地跳下去,“那我沒事了。”
名單確定下來後,陸晴川做了一張大紅榜,貼在廠外的院牆上。
曹格里雙手插褲兜裡,頭髮一甩,拽拽地說道:“還是咱們牛叉,來了十個人,有八個人入選,可喜可賀啊!”
其他人一頭黑線,他們明明就是內定的好麼?落選的兩個人是因爲想繼續教書好麼?不過,衆人還是很高興的,周保生這樣安排,至少證明了他們這幾年的付出,落煙坪的父老鄉親們是看在眼裡的。
莫寶珍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名字看,“老曹,廠子裡的活比隊裡的輕鬆,以後,我再也不會拖你後腿了。”
“什麼?”曹格里難以置信地說,“你除了吃,有哪樣在行的?不把老子的襠襠褲拖掉就不錯了。”
話雖如此,二人還是滿心歡喜。
他們越是興高采烈,另一個人就越是怒氣沖天。張小花要噴出綠火的眼神已經在田麗麗的名字上停留許久了,這個臭婆娘,居然敢對她陰奉陽違?她沉着臉走過去,田麗麗立馬斂去了笑意。
“臭婆娘,你敢騙我?”張小花咬牙切齒地問。
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脫離毛堤坳了,田麗麗也沒那麼害怕了,只是表面上不想激怒她,“小花,我哪敢騙你?我按你的意思跟他們說了,不曉得他們爲什麼還要選我?”
“少裝了,一陣回毛堤坳,看我怎麼收拾你!”張小花說得惡狠狠的,駭得田麗麗全身一顫,正不曉得該如何作答,只聽到一道甜美的女聲,“田麗麗已經被廠裡錄用了,不用再回毛堤坳了。”
張小花氣得咯了一口老血,陸晴川,你有種!看你能得意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