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着的海姑的嫂子突然上前一步:“大壯,現在出海,王保長那裡只怕不會同意吧?”
“管他什麼事?”海大壯不以爲意:“朝庭的禁漁令是禁漁,又沒有禁止出海!這筆買賣我接了!”
蘇小小心頭一喜,說:“好”,她回頭示意順慶拿出五兩白銀交給海大壯說:“這是定錢!”
海大壯接過銀子,笑得合不攏嘴,順手遞給老婆:“你收好了!”
海嫂子原本還有些意見,此刻見了這白嘩嘩的銀子,也把自己的意見全都給忘記了。
和海大壯約好出海的時間,蘇小小便和海姑抱着王春兒一起往王保長家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前面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看見三人,停下了腳步。
王春兒驚喜地叫了一聲:“爹!”
王文才從海姑懷裡接過王春兒,雙眼卻落在蘇小小身上:“毛姑娘,這裡窮鄉僻壤,你看不習慣吧?”
“那有!那有!”蘇小小笑着說:“我也正想和您說一下呢!我大約後天便要坐船出海!在你的宅子裡住兩日,大約二兩銀錢的食宿費用,您看夠嗎?”
“你只住兩日就要走?”王文才臉色微變。
“嗯!”蘇小小點點頭,她有些好笑,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麼,她心知肚明,正因爲如此,才覺得他的癡心妄想非常可笑。
王文才突然轉過頭去,揚起手來“啪”一聲甩了海姑一記耳光:“是不是你,故意帶着她去找你的兄長,好讓她儘快離開烏賊村?”
海姑捱了一巴掌,臉被打得歪到一旁,過了一會兒,她轉過頭來,“呸!”吐出一口夾着血絲的唾沫,衝上前去和王文才扭打在一起。懷裡的王春兒被嚇得在大哭起來。
“媽個巴子!老孃在你家半婢半妾,你看見個平頭整臉的就想把老孃撩在一旁,土人兒還有三分水性兒,今天老孃不活了!這個事情我和你沒完!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海姑咆哮起來,她撲上去,猛地揪住王文才的頭髮,一雙手在他的臉上又掐又抓。
王文才抱着女兒,又沒有真心想打,連躲閃都來不及,臉上便出現了幾道血痕。
蘇小小愣在一旁,自己雖然是導火索,但是現在這熊熊大火卻完全沒有了導火索的任合事兒了。
想了想,她接過王文才懷裡的王春兒,站在一旁去看兩人打架。
不一會兒,周圍便站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們,大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象看戲一樣看得津津有味。
過了一會兒海大壯和海大嫂也趕了過來。
海大壯身高體壯,往兩人中間一插,雙手把王文才和海姑隔開來,王文才氣咻咻地摸摸自己的臉,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
海姑卻還不肯罷手,現在看自己的兄長趕了過來,就更加的肆無忌憚,把腳伸得老長去踢王文才。
海大壯雖然隔開了兩人,卻還是怕妹子吃虧,主要是抱住了王文才。
一時之間就變成了海家兩兄妹合力制服王文才的局面。
王文才捱了不少拳腳後才醒悟過來,他掙脫海大壯的手臂,狠狠地說:“算你們狠!這個朋的
工錢別想拿到了!”
“你敢不給我工錢!”海姑大叫着,奔過去,還想踢他。
王文才一溜煙地跑了。
“散了,散了吧!”海大壯向着四周看熱鬧的人揮揮手,把人羣驅散。
“沒事兒!”海大壯對蘇小小說:“他們經常這樣,打是親,罵是愛!”
蘇小小笑笑,把王春兒放到地上,心想:關我屁事!和順慶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還是往王文才的宅子走去。
包袱還在王文才那裡呢,那裡面的東西可不能丟了。
走了一段,才發現身後跟了一個人,回頭一看,是海姑。
海姑的髮髻亂做一團,身上的藍花衣也被撕破了一塊。她手裡牽着王春兒,看見蘇小小投來的目光,她訕訕地說:“我的工錢還在他那兒呢,我得去拿工錢!”
蘇小小沒有回答,兩人一起往王宅走去。
王宅的大門緊閉,海姑讓王春兒上前去叫門。
“爹爹開門啊!爹爹開門啊!”王春兒稚嫩的童音在小巷子裡迴盪。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來,王文才的臉從門縫裡露出來,他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海姑,大叫一聲,兩人又開始對罵起來。
蘇小小拉着王春兒從兩人身邊擠進門去,只見王家宅子裡衆人面色如常,該幹什麼幹什麼,顯然對兩人的這種對罵已經習以爲常。
只有王春兒搖搖頭,用一種大人的語氣說:“這樣不好!”便也跑到一旁去玩去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穿戴一新的海姑面帶喜色地到後院來給蘇小小和順慶送晚飯。
“今天還要多謝毛姑娘呢?”
“謝我?什麼?”蘇小小有些驚異地望着海姑喜氣洋洋的臉,因爲發自內心的喜悅,這張平淡的臉也顯出幾分俊俏來。
“我其實和王保長好了有大半年了!”海姑低頭,紅着臉說:“王保長的娘子三年前生王春兒的時候,大血崩,去了。我家本來和王保長娘子有些親戚關係!她過世後,我哥就讓我過來照顧王春兒侄女和保長大人。”
說到這裡,海姑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到了桌子下面。
蘇小小帶着萬分八卦的心情豎起耳朵只想聽她說下去,正想給海姑些鼓勵,只聽她繼續說:“可是保長是讀過書的人呢,他嫌棄我不會認字!雖然我對春兒好得沒話說,他卻從來不讓春兒叫我娘。而且,我若是和他一吵架,他就會從鎮上帶些女人回來,又會識字,又長得漂亮。”
蘇小小咬了一口醉螺,皺起了眉頭,她不太喜歡這些海鮮,腥味太重。
只聽海姑繼續往下說:“前天,你來府裡,我還以爲你也是那些女人一路的,所以對你的態度不好!”
“哦!”蘇小小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今天中午,我和王保長吵了一大架!我把心裡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還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海姑揚起一道眉,顯得很高興,一雙眼睛亮得象純淨的海面。
“吵到後面,我就說,如果王保長你還不肯娶我過門的話,我就同意我哥嫂給我找的親事,離開烏賊村,再也不回來了!”
“唔!他怎麼說?”蘇小小感興趣地擡起頭來,這些海味的菜餚,她不喜歡吃,索性把筷子放下來聽海姑說話。
“他,他居然說,不會放我去和別人成親,他明天就和我哥嫂去提親!”
“啊!這可真是太好了!”蘇小小說:“你們倆挺般配!”
海姑高興地眉眼彎彎,說:“謝謝你!說來,我倒是應該謝謝你呢,你來這一趟,我纔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原本想着,就這樣守在一起就好,不需要計較什麼名份!可是現在才明白,原來名不正則言不順,等他去提了親,我們就在過年的時候把婚事辦了!”
“真好!”蘇小小真心實意地說:“要過年了嗎?”
“嗯!還有小半個月!”
“只可惜我吃不到你的喜酒了!”蘇小小打開包袱,找了個玉釧,遞給海姑:“你要成親了,這是送給你的賀禮!”
海姑一驚,那裡肯收,她雖然不懂,但是那玉釧光滑明潤,通透亮澤,一看就不是凡品。
“拿着吧!”蘇小小硬塞進海姑的手裡,這一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火精蛙呢!這隻玉釧留在自己的身邊也不知道最後會落到誰手裡。
蘇小小想着,嘴上卻說:“這個釧子,能給你這麼漂亮的新娘子戴上,是它的福氣呢!”
海姑見蘇小小神色有異,以爲自己的婚事,觸動了蘇小小的心事,倒也是,好好的姐弟兩人卻要選在嚴寒的冬季去爪哇國,一定是很大的原因吧!
海姑不敢再推辭,千恩萬謝地把玉釧套在手腕上,這才離開了蘇小小和順慶的屋子。
翌日,王文才果然託人去海姑的兄嫂提了親。
王文才雖然年紀比海姑大了快一輪,又有個女兒,但是他是保長,家底豐厚,而且又識文斷字,是村子裡唯一的文化人,所以論起來,倒是海姑高攀了。
海姑的兄嫂沒有絲毫猶豫便應允了這門親事,還請了個陰陽先生選了個成親的時間。就定在大年十五。
那個時候,算起來海大壯也應該從爪哇國回來了,正好能夠參加海姑的婚禮。
海大壯是個有信用的人,他用了兩天的功夫準備海上要用的東西,然後第三天的早晨,海大壯便帶着蘇小小和順慶出海了。
海大嫂和海姑都來碼頭向兩人送行,蘇小小應海大壯的要求,把餘下的五十兩百銀交給了海大嫂。
用海大壯的話來說:“如果死在外面了,知道孃兒幾個還有一筆錢傍身,斷氣也能斷得利索些!”
海大嫂擦着眼淚罵他一句死鬼,卻又嫌這死鬼二字不吉利,呸呸地吐着唾沫。
海姑給蘇小小送來了一大低炒米,還有一件厚實的新棉袍。
“海上冷,你得多穿點!”她重重地握了握蘇小小的手臂:“記得回來參加我的婚禮!”
海大壯的船是一艘小木帆船。船艙上蓋着個四方的木頭箱子,做爲擋風雨用。
爲了加快前進的速度,一出海,海大壯就升了滿帆,一陣南風吹來,小帆船順風而行。
海大壯持着槳坐在船尾,看船前行的方向有了偏向,就做些調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