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妃浮腫至極的臉龐上突然浮現出一個詭譎的笑容，這個笑象一道陰影從她臉上掠過，等到蘇小小凝神細看的時候，她的臉上又變得什麼表情也沒有，象一個腫得發亮的氣球，呆滯地望着蘇小小。
百合上前一步把蘇小小從地上攙起來：“太子妃殿下，您也別和我們客氣了，您快看看雲妃倒底是怎麼了，昨天您走的時候她還吃了一碗御膳房送來的米粥。今天早上起來卻又變成了這樣！”說着百合的眼圈一紅，泫然欲滴的模樣。
李時辰說：“百合姑娘，你別急，讓太子妃把把脈再說！”
百合拿過一隻軟枕來，把雲妃的手腕放上去，蘇小小輕輕放了三指在雲妃的寸關尺三部，着力一按，只覺指尖脈象震盪不已，脈管中彷彿有波濤涌動。
她吃了一驚，放開手指，不由得暗自沉吟起來，照理說雲妃氣息奄奄數日未食，昨天自己又硬行從她體內放出邪水，脈象不應該變得如此有力纔對，怎麼今天的脈象竟然比昨天還要沉實了許多。
如此這般脈象和病情不吻合倒底是什麼原因？
她正在思考中，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太監的唱傳聲：“毛貴妃到！”
蘇小小一驚，和李時辰跪了下來。
鼻端聞得一陣斛珠香的氣息，耳邊聽得一陣環珮叮咚響的聲音，眼前打扮得象只鳳凰般的毛貴妃走了進來。
“哎呀！哎呀！我的好妹妹啊，姐姐才幾天沒有見你，怎麼你就成了這般模樣？”她一隻手搭在崔安穩的手臂上，另一隻手裡戴着長長的金甲套，捏着塊錦帕，在眼睛邊上擦拭着淚水。
目光一轉，毛貴妃的腳步在李時辰和蘇小小面前停了下來：“李御醫和蘇太子妃今天也在這裡？兩位看了我這妹妹的病可有什麼辦法沒有？”
“微臣不才，竟然沒有找到什麼辦法！”李時辰低下頭，臉上滿是愧色。
“那太子妃呢？”毛貴妃的目光落到蘇小小的身上：“太子妃是《蘇氏醫經》的傳承人，想必能治常人所不能治之症吧！”
蘇小小搖搖頭：“臣媳無能，竟然沒有能找出娘娘的病因所在。”
毛貴妃嗤笑一聲，用錦帕遮住臉說：“大名鼎鼎的《蘇氏醫經》傳承人也不過如此，你們蘇家的醫仙一脈的血緣就要如此斷了麼？你的醫術這麼弱，不如讓你妹妹來做這個傳承人好了？雖然她是庶出，不過我看着倒比你聰明伶俐了幾分！”
蘇小小伏在地上，低着頭沒有說話，長長的孔雀藍色的裙襬上綴着水滴形的寶石，毛妃好象偏愛這種孔雀藍的顏色，蘇小小見她的時候五次有三次都是這種藍色的長裙，襦裙或者是臂紗。
不得不承認，一般的女人可能會襯不起這種顏色，或者會被這種碧藍耀金的服飾襯托得極其俗氣，可是毛妃卻極襯這種色調。她就象是一隻高傲的行走於金碧輝煌宮牆之上的孔雀睥睨着牆內牆外的衆生。
毛貴妃的拖地長裙在蘇小小面前掃了過去，她走到雲妃的牀前，站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哎呀！我的好妹妹啊！怎麼會腫成這個樣子！”
“娘娘，且莫站得太近，這個病
氣也不知道過人不？”崔安穩手裡的拂塵一揮，擋在毛貴妃面前。
毛貴妃看着躺在牀上完全沒有人形的雲妃，眼裡淚光閃過，真的掉下淚來。
她回過頭來對着李時辰怒道：“你們御醫院都是些吃乾飯的貨色嗎？後宮的娘娘不過十來日就病成了這般模樣，你們的治療措施呢？”
李時辰低下頭：“雲娘娘的病，水氣內結，起病急驟，臣下已經竭盡全力，請娘娘多給臣下一點時間！”
“哼！如果不能讓雲妃康復，我會讓聖上治罪你們！”
毛貴妃回過頭去，對站在身後的崔安穩說：“把我給雲妃娘娘帶來的禮物呈上來！”
崔安穩應了一聲，轉身捧出一隻錦盒，打開來一看，只見裡面是一隻有蘇小小手臂粗細的人蔘，頭面須尾俱全，一看時間就不短！
“這隻千年老參是前些時間聖上賞賜給我的，我現在身體康健倒也用不上，雲妹妹身體虛弱，便把這隻參給雲妃用上吧！”
百合接過錦盒：“多謝貴妃娘娘！”
毛貴妃又叮囑了百合幾句話，便轉身離開了雲想裳宮。
蘇小小和李時辰跪在地上，直到雲妃不見蹤影才從地上站起來。
百合嘆口氣：“我家主子的病真是讓兩位受累了！”
蘇小小搖搖頭：“無妨！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百合，你須得據實回答，若是記不清楚的，你便說記不清就是了！”
蘇小小這幾句話說得嚴肅，李裡辰和百合一併凝神望着她，只聽蘇小小說：“雲妃是什麼時間開始腫起來的？”
“大約十天前！”
“這門口的雲霄芙蓉是從什麼時間開始開花的？”
“這芙蓉的花期極長！”百合回憶了一下：“好象從雲妃搬進這雲想裳宮就開始開花了！據說一直會開到秋末冬初第一場雪下來。”
“哦！”蘇小小點點頭，用手指敲敲面前的長案，這樣的話就和自己的想法有些區別，這麼說來，雲妃的浮腫和這花開的時間並無關係麼？
是自己想岔了，還是有其它的原因？
“雲妃娘娘腫前的飲食可有什麼變化？”
“沒有！”百合搖搖頭：“你知道的，宮裡的娘娘的飲食穿着均有定例，雲妃娘娘的一切用度皆是按照用度來的，那裡有什麼變化和特殊？”
蘇小小凝神打量着百合，根據前世所看的宮鬥文的套路，莫非這百合，大宮女亦是被毛貴妃收買了的不成？或許她原本就是毛貴妃安置在雲妃身邊的釘子？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過銳利，百合也是個聰明剔透的人兒，被蘇小小的目光打量片刻後，百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太子妃娘娘，你莫非懷疑百合？”
“百合雖然是漢人女子，不過從小卻是跟在雲妃身邊伺候，是隨着娘娘進宮來的奴才，百合是決計不會害雲妃娘娘！若是有人敢害雲妃娘娘，百合第一個就會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她的血！況且百合的家人都還在奎魯藩汗王的手裡爲奴，百合就算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必然會顧惜自己家人的性命啊！”
“太子妃！”一直
站立在一旁的李時辰突然說：“十幾天前，雲妃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小產了，我們太醫院皆盡全力也未能保住她的胎兒，此後便開了許多藥劑給她調補身體！”
“哦！”蘇小小沉吟片刻：“調補身體的方子，可以給我看看嗎？”
太醫院的方子自然都有存底，李時辰吩咐下去，不過片刻，一名小太監，便把這段時間雲妃所服用的方子取了過來。
蘇小小粗粗一翻，只見那些方子最初的幾張不過是些活血祛瘀，然後漸漸出現了補氣利水之類的方子，想是雲妃漸漸出現了浮腫，所以太醫院的醫生們也做了相應的調整。
“這些方子我拿回去看看好嗎？”蘇小小問李時辰。
“當然沒有問題！”太醫院裡的每一張方子的原件都好好地被保存着，這樣能拿出來的都是拓印件。
蘇小小把那些方子貼身放好，便見外間一位小宮女端了一碗藥進來：“娘娘的藥好了！”
百合接過那藥來，朝着雲妃走過去，這情形，李時辰卻不好再呆下去，他藉故走了出去。
蘇小小說：“娘娘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一直有喝藥？”
“是呀！”百合回過頭來：“這是御醫院特地爲娘娘配的藥，昨天娘娘能吃得下東西后，奴婢就遵照毛貴妃的指示給她配了這藥喝啊！”
“雲妃娘娘昨天還吃了些什麼？”
“喝了一碗羊乳！這是娘娘最喜歡的東西，營養又好，我們在塞外有人病了，都會喝這個羊乳呢！”
“嗯！”蘇小小點點頭。
雲妃腫大得那樣厲害，那裡還喝得下藥去，百合灌下去的藥汁大半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浸在枕頭上，搞得好不狼狽。
蘇小小嘆口氣，走出殿外，和李時辰一起等候着。
廊前一樹伽葉蓮，盛開着大朵粉紅的花朵，紫色的花蕊在風中微微顫動着。
“這花真美！”李時辰用手輕拂着伽葉蓮的葉子：“美麗得不象凡物！”
“莫非首座大人想到了什麼？”蘇小小輕笑道。
“想到了很多，可惜沒有一個想法有證據！況且有證據又如何？”李時辰的臉在花蔭裡看起來，多了幾分模糊清的意味！
兩人相視無言，事關皇室的尊嚴，沒有證據的事情便不能捕風捉影！
蘇小小嘆口氣：“今天我還是用昨天的方法給毛妃娘娘緩解幾分症狀吧！其它的暫時還沒有想到辦法！”
李時辰拱拱手：“那就多勞太子妃殿下！”
過了許久百合紅着眼圈從內殿走出來，蘇小小看她的模樣，只怕雲妃並未喝進去多少藥汁。
蘇小小低着頭走進內室，同昨天一樣，拿出針筒來將雲妃腹中的水腫抽了一些出來。
和昨天不同的是，雲妃一直清醒着，她沒有閉眼，而是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蘇小小，那種眼神裡充滿怨恨，彷彿自己的病是蘇小小引起的一般。
同昨天一樣，蘇小小大約抽出來十管水後，便住了手，抽得太多，怕雲妃吃不消。
此刻天色已晚，蘇小小和李時辰一同離開了雲想裳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