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蓉嚇了一跳,趕緊停了手,她仰面朝天躺在牀上,望着頭頂輕搖的梅花帳,只覺得毫無睡意。
宣承燁喝了她一聲後,便真的覺得累了,女人還真是區別太大,人與人是不同的!
不知道怎麼的,雖然和這個王昭儀同臥一榻,可是宣承燁卻半點其它的想法也沒有,他的腦海裡全都是蘇小小的臉,蒼白得象張紙,脣角一絲嫣紅的血絲緩緩地流下來,一雙眼瞪着自己,滿是怒火!
宣承燁嘆口氣,自己要怎麼才能把蘇小小留住在身邊,告訴她自己喜歡她,愛她,沒有她不能活,沒有她自己對其它的女人一點感覺也沒有?
還是依照她的話把身邊的女人都遣散了,只留下她一個,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其實不是吧!雖然宣承燁現在爲了蘇小小神魂顛倒,但是他也知道,蘇小小不要的是作皇后的生活!她是那麼喜歡自由的一個人!
宣承燁在黑暗裡再次嘆了一口氣,她喜歡自由勝過一切,又憎恨背叛和欺騙,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經欺騙過她,她會怎麼想?她會原諒自己嗎?
儘管那些欺騙並不是有意爲之,可是她會怎麼想?會怎麼看待自己?
宣承燁的心往下一墜,突然從睡意裡清醒過來。身下的牀一陣顫動,身邊的王玉蓉的身體在顫抖,她用力堵着嘴發出一陣陣低低的嗚咽!
宣承燁聽了一會兒,便明白過來,王昭儀在哭,她可能以爲宣承燁已經睡熟,所以埋頭在被子裡嚶嚶地哭起來。
宣承燁原本是想在醉荷軒裡睡上一夜,明天早上就離開這裡,但是王玉蓉壓抑的哭聲,把他最後僅存的一點耐心也給消磨殆盡。
他忽然從牀上翻身坐了起來:“二子,侍候爺穿衣!”
王玉蓉嚇了一跳,兩隻眼睛通紅地望着宣承燁,她臉上脂粉被淚水沖刷掉了一些,在月光下看起來,臉上有些斑斑駁駁。
“好了,你別起身了!”宣承燁一邊伸手穿起外袍,一邊往外走去,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好象甚是不妥,可就是再也無法忍受在王玉蓉身畔多呆一刻。
他一步邁出醉花軒,清爽的夜風送來淡淡的水氣,吹散了一直縈繞在身畔的薰香氣,他的心情爲之一振。
說起這醉荷軒,也許是因爲王玉蓉進府較早的緣故,醉花軒的位置極佳,一出宮門,入眼正好是一個栽滿荷花的湖泊。
現在是晚春,湖面上還沒有荷花,只有些大大的稚嫩的花蕾在綠葉間搖曳。湖水波光粼粼,宣承燁突然想起自己幾次和蘇小小單獨相處的時候都和湖水有緣。
他和她那時候多麼開心,儘管她並不知道他是誰,有好幾次她都伸出手來想要揭開他臉上那枚低劣的面具,卻又住了手。
宣承燁想知道的是,如果,她真的揭開了自己臉上的那隻面具,發現了自己和黑衣人是同一個人,她現在對自己的態度會不會有不同。
想起上次自己曾經向蘇小小提出,兩人策馬離開大邑都,離開這些讓人心煩的一切,走遍天下的時候
,蘇小小沒有絲毫猶豫地拒絕了自己。
她的回答讓宣承燁心裡又酸又甜,這至少說明在她的心裡,還是有自己這個丈夫的位置存在,只是這個丈夫遠沒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來得重要。
二子沉默地跟在宣承燁身後,看見他對着荷塘出神,臉上的神色比起剛纔離開醉荷軒的好了一些,鼓起勇氣上前問道:“主子,天色晚了呢,您現在是去那裡?”
“瑞雪堂!”宣承燁脫口而出,想了想,他說:“不,還是回聖華殿去吧!我想換身衣服!”
“是!”二子應了一聲,隨着宣承燁快步回到了聖華殿中。
今天這個晚上,在太子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人除了醉荷軒的王昭儀,芳菲院的謝庭芳淑人,和玉蕈院的雪蜜淑人外,其實在瑞雪堂裡的太子妃蘇小小也算是一個。
不過蘇小小難以入睡的原因卻和其它的人不同,她是在過去的十天裡一直昏迷,睡得太多了,所以清醒過來後怎麼也不困。
夜裡很安靜,聽着守夜的碧桃在牀前的腳凳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蘇小小卻還是沒有睡意。
她索性從牀上翻身坐了起來,晚春的夜裡還有幾分涼意,她輕手輕腳地走下地,拿出一件薄氅披在肩上,推門而出。
沿着長廊往瑞雪堂的院門走過去,蘇小小覺得有一絲淡淡的彷彿逃脫的喜悅在心裡盪漾,今天被宣承燁禁足了,也許以後都只能在晚上才能出瑞雪堂了吧!
晚上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一想到這點,蘇小小心裡就彷彿打了雞血似地激動起來。
瑞雪堂兩扇厚實的門緊閉着,蘇小小用了點力氣,才把門推開。
她走了出去,一地銀白色的月光,照得地面的青石彷彿被鍍了一層水銀。
“哈哈!”蘇小小對着自己的影子擺了個勝利的“V”字,還想禁足我呢,嘻嘻!今天夜裡我就要好好地把太子府給遊覽一番。
突然,蘇小小臉色一僵,目光落到一個站在樹下高大的人影身上,那人影一身夜行黑衣,被月光勾勒出寬肩窄臀的標準身材,臉上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隔着一地銀色的月光,安靜地看着手舞足蹈的蘇小小。
目光纏綿而溫柔,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對蘇小小說一般。
“啊!是你!”蘇小小四下裡看了一圈,周圍沒有暗衛,她朝黑衣人走過去:“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這裡是太子府,很危險的!當然,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強,但是太子你肯定是打不過的,他有武氣十級了!算算吧,你怎麼能打得過他?”
蘇小小的話既多且快,彷彿連珠炮一般,黑衣人卻充耳不聞,只是貪婪地看着蘇小小臉上眉飛色舞的表情。
“你怎麼了?”蘇小小伸出右手來在黑衣眼前舞了舞:“你發什麼呆啊!快快離開這裡是正經!”
“你怎麼進來的?從牆頭上?那就別耽擱了!趕緊走吧。”
蘇小小把黑衣人推到牆邊,示意他躍上去,趕緊離開。
黑衣人的雙眼仍然牢牢地盯在蘇小
小的身上,身體平平騰起,一個轉折便躍上牆頭。
蘇小小仰頭看了一會兒,只見他的身影漸漸溶入溶溶月色之中,這才放下心來,往回走去。
才走了沒兩步,蘇小小突然腰間一緊,一雙堅實的胳膊圈着她,她只覺得腳下一空,身體騰空而起,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一眨眼的功夫,她竟然立在了牆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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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是黑衣人堅實的胸膛,眼前是一望無垠的青色屋瓦,大邑都城躺在自己的腳下。
“啊!”蘇小小驚歎一聲:“好美!”
黑衣人的腳步不停,蘇小小隻覺得一陣勁風撲面,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兩人已經位於一處更高的屋脊之上。
黑衣人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屋頂上,示意蘇小小坐下來。
蘇小小坐了下來,安靜地望着面前美麗的沉睡的古城,過了許久才說:“你又來找我做什麼呢?我雖然和太子關係不好,可是我畢竟是他的妻子,我不能做出讓他丟臉的事情!”
黑衣人沉默。
“而且,他現在的武功又有提升,你遇到他會很危險的!”沒有黑衣人的回答,蘇小小彷彿自言自語:“雖然你來找我,我很歡喜,不過,我從來是個把感情和生活分得很開的女人!”
“你幾次三番地救過我的性命,我自然是很感激你!可是就這樣便想我隨你走,那是不可能的!”蘇小小斬釘截鐵地說,臉上顯出一種堅毅的神情:“我生平明人不做暗事,我現在是有夫之婦,你的出現不是時候!除非,我不再是太子妃,我自然會去找你,如果你那時候也願意的話!在這之前,請你尊重我,不要逼我做出我不願意的事情!”
“願意!我自然永遠都會願意等你,只要是你!”黑衣人的聲調極低沉,透出一股淡淡的苦澀:“太子殿下對你好嗎?他有沒有欺負你?”
“欺負我?”蘇小小搖搖頭:“沒有!他待我還好吧!別人都說他對我好,可是我自己卻半分也感覺不到!”
蘇小小有些黯然地低下頭,沒有發覺身旁的黑衣人的身體突然一僵:“他們說他在我生病的時候照拂我無微不至,可是,我卻沒有感覺,我只知道他在我冒犯他的時候,立即就把我禁足在了瑞雪堂裡。”
“如果他能改,你願意留在他身邊嗎?”黑衣人語調低沉。
“改?改什麼呢?”夜風習習,蘇小小覺得有幾分寒意,她用手裹緊身上的大氅:“我要的東西他永遠也給在不了,他能給的東西我又不在乎!”
“你想要的是什麼?”黑衣人低聲地問。
“哈哈!”蘇小小低聲笑起來:“無多,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可他是太子,即將成爲皇帝,我可不想讓自己淪爲天下人的笑柄,要皇帝散盡後宮佳麗三千,而獨寵我一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黑衣人低聲重複着蘇小小的話,也有些癡了,沒有想到蘇小小的要求竟然是這個。
倒也是,若真是做了皇帝,富貴天下自然不在話下,但是這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是做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