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蘇小小都沒有去御書房點卯，宣承燁也沒有在竹華軒出現。
第六天早上，萬福出現在竹華軒外。
蘇小小原本以爲他爲帶來宣承燁的什麼旨意，誰知道萬福卻是來邀請蘇小小出宮去。
“出宮？”蘇小小一愣：“天氣這麼熱，萬福你不怕熱嗎？”
萬福笑笑，擦了擦肥白臉上黃豆大小的汗滴：“老奴自然是怕熱的！不過醫官上次吩咐老奴的事情，今天有了迴音！天氣再熱，醫官的大事要緊，那怕是老奴在街上被曬化了，也得陪您去把事情辦了！”
“哦！”蘇小小來了興致，她坐直身體：“我上次託你辦的事情？是什麼事？我都已經給忘記了！”
萬福笑：“醫官真是貴人多忘事，您上次不是說過想要養一隻爪哇猴做寵物嗎？老奴一直記在心上呢！前些天有艘爪哇船到岸，正好船上帶了幾隻爪哇猴，醫官要不去看看，挑一隻合意的做寵物。”
蘇小小眼珠轉了轉，笑了起來：“既然萬福你都來了，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萬福面色一喜，立即吩咐人去備了一輛小馬車，蘇小小換了一身男裝，拿着通行金牌，同萬福一同離開了禁城。
馬車從側門出來，蘇小小不經意地往窗外一望，只見午門外擠滿了車馬，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或站或坐或笑或哭，正和自己的親人說着什麼，看人數有數百人之多。
“這……是皇上要選的秀女嗎？”蘇小小放下車簾，回頭問萬福道。
“是啊！”萬福朝外面望了一眼，又看了一下蘇小小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便放下心來：“皇上後宮空虛，尚無子嗣，朝中大臣們一直力諫，要他廣納後宮，增加子嗣！”
“哦！”蘇小小點點頭：“於是皇上就同意了！”
“是啊！”萬福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蘇小小沏了一杯茶：“皇上原本一直不同意選秀，可是現在邊關吃緊，大齊在西域和哈茲國已經開戰！這次選秀奎魯藩國特地送來了他們的三公主，陛下若是娶了她，至少可以避免大齊腹背受敵！”
“哦！”蘇小小點點頭，雙眼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羣，萬福是宣承燁派來的說客嗎？爲什麼自己聽到他選秀的消息，胸腔里居然還會有痛苦的感覺傳來。那個地方不是早應該被蠱蟲吃空掉了嗎？
萬福又打量了一下蘇小小的神情，蘇小小臉上寫着清清楚楚的失落和悵然，萬福說：“醫官不必傷心，依奴才看，醫官在皇上心裡的位置無可替代！皇上這幾天雖然白天沒有過來竹華軒，但是他每天都命老奴向他彙報醫官的衣食住行，就連給醫官的冰塊也是獨一分的大！”
他拿起一塊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接着說：“今天出宮，也是皇上命令奴才陪醫官外出散心，皇上說因爲選秀，他怕你不開心，不然的話，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自作主張出宮來啊！”
“依奴才看來，醫官這樣挺好的，雖然只是個從五品，但是您自由啊，您可以想出宮就出宮，宮裡那位娘娘有着您這樣的待遇！您說是吧！”
蘇小小擡起頭來，有些慍怒地望着萬福，說：“萬公公，您搞錯了兩件事，第一件，我雖然住在宮裡，但是我是醫官，第二件，我和皇上之間清清白白，只是君臣的關係，可沒有半點兒女之情！您現在在我面前如此大膽妄爲議論皇上，莫非是不想活了麼？”
這句話說得嚴厲，萬福嚇得從座位上跳起來，跪倒在蘇小小面前：“醫官，我錯了！奴才剛纔一時糊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請醫官大人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
蘇小小從桌上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小口，擡起頭來緩緩地說：“算了，你也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偶爾說錯一句話，皇上也不會怪罪你，起來吧！您跪在我一個從五品的醫官面前成什麼樣子！”
萬福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他在心裡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教你嘴賤，明知道這個女人厲害得很，還敢去惹她，就連皇上見了她都要讓三分！
他一邊想一邊在座位上委屈地坐了下來，心想：能讓自己跪下來的，這後宮的女人還是頭一個，只怕皇后也不過如此了！
馬車向前轉過一個街口，耳畔傳來陣陣海濤撲岸的聲音，空氣裡飄蕩着一股海水的鹹腥味。
車伕把馬車停了下來，萬福扶着蘇小小下了馬車。
面前是一個巨大而繁忙的港口，無數大大小小的船泊進進出出，裝卸貨物。
一個頭上裹着黑色頭巾的高個子男人走了過來，他向萬福行了個禮：“公公，這邊請！”
萬福點點頭，帶着蘇小小跟着頭巾男人在港口停泊的船隻間穿來穿去，終於來到了一艘巨大的海船前面。
海船上懸掛着一面黑色的大旗，旗幟上繡着一隻巨大的海鳥，正從海里撈起金光四射的太陽，在太陽的周圍用蘇小小不認識的文字寫着些什麼。
萬福回頭低聲對蘇小小說：“這便是從爪哇開來的商船，醫官要的爪哇猴，我上次向他們定了一隻，前些日子告訴我說到貨了，我便想着讓醫官自己來挑選更好一些！”
蘇小小笑笑：“有勞公公！”
頭巾男子帶着萬福和蘇小小踩着舷梯走上船去，船上的水手們見到頭巾男，紛紛向他彎腰行禮。頭巾男任由水手們行禮，黝黑而英俊的臉上露出笑容，卻並不還禮。
蘇小小和萬福在船上站了一會兒，幾名水手從船艙裡擡出來一隻鐵籠！籠裡關着幾隻體型巨大的爪哇猴。棕紅色的長毛，扁扁的面孔，透過鐵籠用一種憤怒中夾雜着恐懼的眼神盯着周圍的人羣。
蘇小小繞着籠子走了一圈，整個鐵籠子散發出一處令人噁心的氣味，她原本是打算在地下室裡養一隻猩猩，但是現在她有了更好的主意，再加上這些爪哇猴子看上去兇猛
又強壯，讓人害怕！
蘇小小搖搖頭：“這些爪哇猴子我都不喜歡！一隻也不想要！”
萬福好象對蘇小小的反應一點也不吃驚，他點點頭，低聲對頭巾男說了幾句什麼，拿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想要交給頭巾男。
頭巾男只是不接，兩人在船頭拉扯起來，最後頭巾男大獲全勝，用一隻戴着巨大藍寶石戒指的手把錢袋塞回了萬福的口袋裡。
萬福掃了一眼蘇小小，他發現蘇小小一直盯着海面，並沒有看見那隻錢袋被塞回了自己的口袋，他心一寬，捂着錢袋的手鬆開來，緩緩朝着蘇小小走過來。
“醫官既然沒有看上這批爪哇猴，下次我讓他們再找些好的來！”
“不必了！”蘇小小搖搖頭：“我突然覺得不再想養一隻猴子做寵物了！”
“哦！那也好！”萬福笑笑：“猴子這種野性的畜牲，醫官一個女子，養起來也不甚方便！如果醫官以後還想養寵物，老奴給醫官找只可愛的貓咪。”
“我們走吧！”蘇小小說：“我突然有些乏了！”
兩人正準備下船，幾名水手突然走過來，打開鐵籠從裡面擡出來一隻死了的猴子屍體，準備扔進海里。
蘇小小不經意地朝那死猴子望了一眼，突然心裡一震，只見一隻小小的彷彿一隻小貓般大小的幼猴，伏在死猴的胸前，它閉着眼睛，仍然用嘴牢牢地叼着死去了的媽媽的奶頭。
水手們擡起死猴準備扔下水去，小猴不知道媽媽已經死去，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冰冷的海水，仍然牢牢地吊着母猴胸前乾癟的奶頭，不願鬆口。
“住手！”蘇小小猛地一聲大喝，攔住水手們的去路，她指着母猴屍體胸前的小猴說：“這裡還有隻小猴活着呢！你們沒看見嗎？”
水手們被蘇小小的舉動嚇了一跳，待到反應過來，便攤開手，嘴裡嘰哩嘟嚕地說了一串爪哇語。
蘇小小一句話也聽不懂，只能回過頭去望着頭巾男。
頭巾男笑笑，用帶着異域腔調的大齊話翻譯說：“他們說，這隻母猴死了，小猴太小，也活不了，所以不如一起扔進水裡！”
“可是！可是它好可憐！”蘇小小急紅了眼：“它真的好可憐！不如把它給我吧！”
“給你？”頭巾男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幾眼蘇小小，回過頭去對水手們說了幾句爪哇語。
一個水手長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抓住吊在母猴身上的小猴猛地一用力便揪了下來，轉身扔給了蘇小小。
那小猴悽慘地叫了幾聲，隨即抱住蘇小小的手臂安靜下來。
母猴的屍體被扔進了水裡，蘇小小抱着小猴跟在萬福後面下了船。
蘇小小心裡充滿深深的愧疚感，她覺得若不是自己一時興起，讓萬福訂了爪哇猴，也不會讓這隻猴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她想起前世看過的一條廣告語：“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