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蘇小小和李時辰面面相覷,很久都沒有說話。
雲妃的病有些蹊蹺,明明她現在體內正氣充盈,偏偏又藥石無進,顯出極虛的表現來,這樣的病候,蘇小小真還從來沒有見過。
蘇小小擡眼往李時辰望過去,只見他也在擡起眼睛望向自己,兩人目光一對,心下都是一驚,分明從對方的眼底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疑惑,如果這只是個普通的病人倒也罷了,偏偏是當今皇上的寵妃。
“咳!咳!李首座!”蘇小小清清嗓子:“這個雲妃倒底是個什麼問題,請恕小小才疏學淺,竟然是瞧不出來!不過她這樣藥石不進的,恐怕一般的法子也解決不了問題!小小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先用着,讓她先吃點東西!”
李時辰臉上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太子妃,若是你有辦法讓雲妃娘娘進些水谷,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否則的話再這樣拖下去,恐怕不出三日,我們御醫院的人便得去給她陪葬了!”
蘇小小點點頭,她說:“我這個法子,只是個治標不治本的,而且雲妃身份嬌貴,我用這個法子頗有些對她冒犯的意思,李首座可得給我保密!”
李時辰點點頭,心道不管你什麼法子,治標也好,治本也好,全都無妨,只求快些把雲妃給治得能吃下東西就好。
蘇小小從隨身帶着的醫箱裡取出從前蘇忠修留下的那隻銀針,走進雲妃的宮殿內。
“百合!”蘇小小叫來雲妃跟前的大宮女:“去拿只小爐來!”
這雲妃的宮裡原本有些褒湯水的小火爐,雲妃命人捧了一隻過來。
蘇小小又命人拿來一隻小鍋裝滿清水,放在小火爐上燒開,然後把那隻銀針連同針頭扔進去煮了小半個時辰。
等得銀針涼下來,蘇小小把銀針筒連同針頭撈了起來,她心道,古人的消毒法子,也只有這樣了。
她又命百合去御廚房拿了一瓶高度白酒來,拿幾條白色的錦緞泡了進去。
萬事俱備,蘇小小說:“我一會兒要幫助雲妃把體內蓄積的邪水排出來,百合你是個懂事的,幫我一把手!其它的人都退下吧!”
百合看着蘇小小,堅定地點點頭,她也知道,如果雲妃死了的話,自己和這一宮的人都要給她陪葬,但是蘇小小若是沒有把雲妃救活轉來,最多不過是句責罰而已。
所以說蘇小小這樣做完全是在幫自己和雲想裳宮裡宮人的忙,在救自己一干人等的性命,所以聽到蘇小小要自己留下來幫忙,百合連忙點頭答應。
等到宮人們都退了出去,蘇小小走到雲妃的牀前,只見雲妃面如金紙,出的氣多,進的氣多,上次見過的那個嬌滴滴的美人眼看命不久矣。
“得罪了!雲妃娘娘!”蘇小小衝着雲妃行了個大禮,然後輕輕走上前去,把雲妃身上所蓋的棉被掀開來。
被子下的雲妃更是讓人覺得驚悚,只見她腫得發亮,從大腿到腳尖象一條削了皮的冬瓜一般,身體周圍的錦毯上印着一個水溼的人形,那是躺久了從她體內湮出的水分把周圍的棉絮都浸透了的緣故。
這麼嚴重的水腫病人,蘇小小前世在醫院也見了一些,不過大多數都是些年齡較長,行將就木的老人,現在雲妃不到雙十年華,
竟然就會腫成這樣,蘇小小還真是沒有見過。
不管見過沒見過,她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採取措施。
蘇小小挽起胳膊,然後用高度白酒泡過的錦緞布條細細地擦了指尖到手臂,拿起剛纔用水煮過的銀針,安上針筒。
“百合,你過來!”
百合一直瞪大眼睛看着蘇小小的一舉一動,她雖然不明白蘇小小倒底在做什麼,但是她卻知道蘇小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蘇小小很鎮定!
這種鎮定給了百合信心!她覺得蘇小小一定能救雲妃,一定能救下整個雲想裳宮的人。
聽見蘇小小的召喚,百合沒有絲毫遲疑走了過去。
“你拿着這個!”蘇小小用下頜指了一下放在一旁的一個碧玉盆,裡面原本放的是百合拿過來的白酒。
百合捧起盆來,蘇小小輕輕站上雲妃的牀,她拔開雲妃身上堪堪蔽體的寢衣,露出她脹得鼓鼓的肚子。
那肚子又鼓又脹,彷彿懷孕七八個月的孕婦一般。
蘇小小在雲妃的肚皮上敲敲,發出悶悶的聲音,她在心裡默默背誦前世在醫院裡面實習,見人抽腹水的要領。
現在這人是躺着的,自然和坐着的人選擇的位置不同,不過因爲雲妃腫大的這麼厲害,所以基本上在那裡抽都不會傷到她的內臟,反倒安全了許多。
蘇小小選定了地方,拿起一塊沾了白酒的錦緞將那塊地方消毒出來,然後舉起銀針筒,“噗哧”一聲紮了進去。
百合瞪大了眼睛,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叫,蘇小小已經把針拔了也來,她把針筒移到百合手捧的碧玉盆上,輕輕一推,一股清亮的淡黃色水從裡面射了出來,打在碧玉盆上叮咚做響。
蘇小小仔細看了看從雲妃肚子裡抽出的水,放下心來,至少肉眼看上去,沒有血絲,沒有膿液,看來最多就是個水夜停積,氣機不運罷了。
蘇小小一連抽了數管,碧玉盆裡裝了大半盆水,雲妃的肚子也小了一圈。
再刺一針進去的時候,雲妃發出了輕微的一聲:“呀!”
百合一喜:“蘇神醫,蘇神醫!快多抽些啊!太子妃醒了啊!這可是她五天來第一次發出聲音呢!”
蘇小小看了一眼那碧玉盆,搖搖頭:“今天不能再抽了,明天再來,今天若是雲妃願意,可以喝點稀粥什麼的,羊乳一類的,先別給她喝!”
百合雖然有些疑惑不解,心道:蘇神醫的這個法子多好啊,又直接又了當,藥到病除的,怎麼不一鼓作氣把雲妃娘娘肚子裡的水都給抽出來呢?
但是她是訓練有素的宮人,這些念頭在她腦海裡一轉,卻沒有問出來。
百合現在算是對蘇小小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那怕蘇小小指着地上的一坨屎告訴百合那是救命的仙丹,讓她吃下去,百合也會毫不遲疑地閉着眼吞下去。
聽見蘇小小說不抽了,百合便把那碧玉盆放在一旁。
蘇小小估算了一下,大約抽了快一升的水了,抽太多了,只怕雲妃當場便要昏厥過去,那樣的話更麻煩,俗話說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雲妃這等嬌弱的貴人,還是慢些好!若是急了,只怕自己也討不到好去。
再看雲
妃的肚子,比剛纔明顯縮了一圈,她眼睫微微顫抖,竟然睜開了眼睛。一雙淺綠色的眸子,眼神空濛,瞪着蘇小小有些愣神。
百合早已是喜出望外,她看着醒過來的雲妃,驚喜交加地叫了一聲:“娘娘,你可算是醒了!”
外間“咣啷”一聲響,竟然是李時辰一時激動打碎了茶杯。
一時之間,雲想裳宮裡捲起一股驚喜的旋風,等到這股旋風平靜下來,蘇小小把照顧雲妃的要點講給百合聽,然後說:“明天我會進宮再來看雲妃娘娘,只要你們按照我說的雲做,雲妃娘娘應該會慢慢好起來!”
“多謝蘇神醫!”
蘇小小微微一笑,心道:蘇神醫這個稱呼可比太子妃這個稱呼要好聽多了。
她轉身收拾起醫箱往屋外走去,臨出門前,蘇小小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雲妃。
雲妃怔怔地看着蘇小小,眼光裡全然不象別的被救活的病人一般充滿驚喜、感激之情,那眼光冷淡至極。
蘇小小一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竟然好象從雲妃的目光裡看出來一絲深深的敵意來。
門外李時辰迎了上來:“太子妃殿下!我可以進去看看雲妃嗎?我聽百合說她好象醒過來了!”
“嗯!”
李時辰掀開門簾走了進去,他是皇宮裡最器重的御醫,大齊的男女之防在醫生和病人之間倒不是太嚴,所以李時辰基本上各宮之間來去自如。
蘇小小站在門外,背心一陣發涼,她想起雲妃的那道眼神,森冷,冰涼,似是恨不得咬自己一口般。
難道雲妃怪罪自己不該救她?
李裡辰在裡面呆了一會兒,便走了出來。
“蘇太子妃,蘇神醫!”他的模樣侷促至極,一張俊臉漲得通紅:“蘇神醫,你是怎麼樣做到的?不過片刻,您就能讓雲妃坐了起來!剛纔百合姑娘還說了,雲妃娘娘已經想吃東西了!您倒底是怎麼做到的?”
蘇小小一笑,她的方法雖然是借用了蘇忠修的工具,可思維卻全都是從現代而去的,這些方法她自然不能告訴李時辰,一來,她不想被李時辰懷疑自己的身份;二來,這些操作雖然看起來極簡單,但是每一步都需要極其小心才行,不然的話,病人必然會感染無疑!
“這是我從《蘇氏醫經》中學來的方法,再加上叔父的筆記本中的一些經驗,這也是我第一次用這個方法,沒有想到一用之下,效果竟然會這般靈驗!”
李時辰瞪大了眼睛,嘴裡重複一句:“醫仙蘇忠修他老人家麼?只可惜,時辰無緣得見了!這……蘇姑娘的這種先天傳承可真是讓人心生羨慕至極!”
現在雲妃的病情暫時無恙,李時辰帶着蘇小小去元方帝處覆命。
此刻天色已經黃昏,夜風中那木芙蓉花枝低垂,散發出一陣陣濃郁的香氣。
百合站在宮門:“恭送李太醫首座,太子妃殿下!”
“免禮!”蘇小小走到一株木芙蓉下,採了一朵花,放在鼻間一聞:“這花真香,好象同一般的木芙蓉的清雅淡香有所不同啊!”
百合笑:“太子妃有所不知,這木芙蓉可是我們娘娘從大漠帶來的雲霄芙蓉,可不是一般的木芙蓉,自然要香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