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有此遲疑，她是大宮女不錯，可卻不是盛寵的大宮女，她不知道對蘇艾艾的這個問話應該點頭，還是應該搖頭。
蘇小小臉上猶豫的表情落入蘇艾艾的眼裡，立即變了味道，變成了這名叫做毛蘇的宮女持寵而驕。
蘇艾艾是什麼人，怎麼能容許一個小小的大宮女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她上前一步，妝容精緻的臉蛋上露出幾分狠毒的猙獰，和她那一身白蓮花的妝扮格格不入。
“見了蘇妃還不下跪？”跟在蘇艾艾身後的一名大宮女上前一步，厲聲地喝斥道。
蘇小小和宛兒順勢跪下來：“見過蘇妃娘娘！蘇妃娘娘萬福金安！”
蘇艾艾打量着跪倒在地的蘇小小，面前的這名大宮女，長相竟然和死去的太子妃蘇小小有幾分相似，據說名叫毛蘇，是色目人進貢的和親的公主帶來的宮人。
蘇艾艾在心氏冷笑：色目人這些蠢哭的蠻子，居然送一個長成這樣的妖孽來做宮女，這不是要把公主打入冷宮的節奏麼？
她圍着跪倒在地的蘇小小走了一圈，倨傲地問：“你這個大宮女叫做什麼？”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做毛蘇！”蘇小小的垂着眼睛，恭敬地回答。
蘇艾艾一聲冷笑：“毛蘇？什麼蘇？”
“回娘娘的話，紫蘇的蘇！”蘇小小的聲音嬌媚動聽，宛若枝頭黃鸝鳴叫，聽在蘇艾艾的耳朵裡卻覺得難聽至極。
“紫蘇的蘇，這麼說來便是蘇妃娘娘的蘇羅！”蘇艾艾身邊的大宮女橦紫說。
紫蘇的蘇，姓蘇的蘇，蘇妃的蘇，都是一個字，蘇小小低頭沒有說話，她知道蘇艾艾此行的目的便是來找岔，自己說多錯多，做多罪多，索性低下頭不再開口。
“你好大的膽子！”橦紫厲聲喝道：“居然敢用蘇妃的姓來做自己的名，難道是想越過蘇妃去嗎？”
“毛蘇不敢！”蘇小小低頭應答。
橦紫還想要再說什麼，蘇艾艾輕輕擺擺手，她不屑於和一個番邦的才進宮的女子計較什麼，要知道，蘇艾艾目前是後宮裡身份和地位最爲尊貴的女人。
蘇艾艾在宣承燁登基後不久便被封爲蘇妃，迎進宮中。
宣承燁沒有立後，她算是後宮裡地位最高的女子，雖然在尚有幾位太妃在世，但是那些女人不過是元方帝的小老婆，宣承燁看在死去的元方帝的面子上封了她們一頂太妃的帽子，各人便在自己的宮室時頤養天年。
這些太妃們同宣承燁既無撫育之恩也無血緣關係，對後宮的影響近乎於零。
太妃們之下，後位空缺，蘇艾艾是妃位裡最高的一個。蘇艾艾一直覺得自己很有希望被冊立爲皇后，這大齊的後宮便是她一家獨大的局面，根本不需要向任合人低頭，也沒有任合人可能影響到她的地位，除了那個死人蘇小小。
雖然蘇艾艾打心眼裡嫉恨蘇小小，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算是間接地沾了蘇小小的光，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模仿蘇小小的裝扮出現在宣承燁面前的時候
，宣承燁臉上那種如癡如醉的表情，彷彿看到了蘇小小再生一般。
蘇艾艾和蘇小小原本是姊妹，相貌上有幾分相似，再加上她自從入宮後便刻意模仿蘇小小的打扮，走路說話做事，無一不按照蘇小小的模板來，天長日久下來，她也幾乎把蘇小小模仿了個十之七八，只有那一二分的精髓卻怎麼也不象。
蘇艾艾在大齊後宮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宣承燁看在她姐姐的份上，一般來說，蘇艾艾的要求只要不太過份，那怕是無理一點，宣承燁也不會在意。
可只有一條，宣承燁卻無法讓蘇艾艾滿意，那就是宣承燁雖然偶爾在蘇妃的宮中過夜，卻從來沒有讓蘇艾艾侍寢過。
這一點讓蘇艾艾所有的僞裝都變得毫無意義，宣承燁根本不在乎她象不象蘇小小，在宣承燁的心中，蘇小小無可替代，即使是克隆一個出來，也不會承載有蘇小小全部的記憶和靈魂。
蘇艾艾即使變得和蘇小小百分之一百的相似，宣承燁也會在心裡對自己說：她不是小小，她只是和小小長得有那麼幾分相似的一個女人而已。
蘇艾艾的心裡看透了這一點，此刻看到跪倒在地的毛蘇，便開始在心裡冷笑：色目國的人不知道從那裡打探到蘇小小的長相，居然費盡心機送了一個和蘇小小長得相似的女子來進宮，莫非是想讓毛貴妃的盛寵再現麼？
不過若只是長相相似，此女即便是美豔若天仙，那也是白費力氣！蘇艾艾一聲冷笑，我和蘇小小原本是姊妹，相貌相似天生成，成長和所受的教育也類似，但是看在宣承燁的眼裡都仍然比不上蘇小小的一根腳趾頭，而你這個蠻夷女子，只是憑一張長得和蘇小小有數分相似的臉蛋就想專寵？
真是想得太多了！蘇艾艾的脣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她象看着一隻可憐的老鼠一樣地俯視着蘇小小：“毛蘇！你知不知道你和已故的太子妃長得很象啊！你站起來，走兩步，讓我看看！”
蘇小小微一沉吟，從地上站了起來，走了兩步。
“唔！不過你好象比我姐姐高一點，更豐滿一些！”蘇艾艾打量着毛蘇，點點頭說。
蘇小小知道自己自從服下陰陽易蠱後體形和外表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但是她沒有想到這個變化竟然會巨大到站在蘇艾艾的面前，她也不能認出自己來。
蘇艾艾盯着毛蘇的眼睛，這雙眼睛是毛蘇臉上最象蘇小小的部分，一雙明亮清澈的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眼裡彷彿射出帶着幾許嘲諷的目光。
蘇艾艾眼前的毛蘇突然晃動起來，和另一個深埋在蘇艾艾心底的身影重疊起來。
那是在參加《蘇氏醫經》傳承大典上大獲全勝的蘇小小，她微笑着，丹鳳眼裡盛滿勝利的喜悅，眼角斜斜上挑，看着蘇艾艾流露出淡淡的嘲諷之意！
“啊！”蘇艾艾一聲大叫，猛地站起身來，她圓睜着雙眼瞪着毛蘇：“你怎麼會有這樣一雙眼睛，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樣！你倒底是誰？”
“蘇妃娘娘，我是毛蘇啊！”
“不！你不是毛蘇！你是蘇小小附體，你是她的鬼魂附體！”蘇艾艾大聲地叫嚷着，朝着乾清殿外狼狽竄去。
她的身影融進夜色裡，蘇小小笑笑，轉過頭來看着被嚇傻的橦紫：“你的主子都嚇跑了，你還留在這裡，不怕我吃了你麼？”
“蘇妃娘娘，蘇妃娘娘！等等我！”橦紫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象一隻被踩着尾巴的狗，跟在蘇艾艾身後竄了出去。
在蘇艾艾的身影消失後，蘇小小站直身體，縱聲大笑起來，她笑得如此恣意，如此開懷，沒有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
宛兒和金安等人小心翼翼地跪倒在地：“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才從政務中脫身的宣承燁一身明黃色的朝服，在黑暗中耀眼生輝。
他站在廊下，安靜地看着正在狂笑的蘇小小，沒有說話，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面黑雲翻滾。
過了好一會兒，蘇小小才止住笑，她回過頭來，才發現身後跪了一地的宮人，蘇小小擡眼朝站在廊下的宣承燁望去，他的出現太過突然，一時之間，蘇小小竟然來不及做出反應，和他安靜地對視起來。
直到宛兒從蘇小小身後膝行上前，輕輕地拉了一下蘇小小的裙角：“毛蘇，皇上呢，你怎麼傻了嗎？見了皇上怎麼還不下跪？”
蘇小小輕輕揮了一下手，順着宛兒的力氣，跪倒在地，低聲說：“毛蘇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免禮！”宣承燁擺擺手，讓下面跪倒的人都起身，他好象被催眠了一般，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蘇小小。
在宣承燁的眼中，剛纔放肆大笑的毛蘇和明麗爽朗的蘇小小彷彿重疊起來，蘇小小開心的時候也會這樣大笑，只是她開心的時間卻不多，宣承燁有些難過地想，自己並沒有多少時間看到蘇小小這樣大笑的模樣。
宣承燁朝着蘇小小走過去：“你叫毛蘇？是色目人？”
“啓稟皇上，小女正是毛蘇，卻不是色目人！是大齊人氏！”
“你能象剛纔那樣再笑給我看看嗎？”宣承燁朝着蘇小小走過去，他突然一伸手握住了蘇小小的手臂。
“笑？”蘇小小有些吃驚，她暗自痛恨蘇艾艾，這樣一鬧騰，居然把宣承燁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原本呆在乾清殿裡做個安靜的隱形人是最好不過的一件事，現在全都泡了湯。
聽清楚宣承燁的話後，蘇小小有些吃驚，她不知道自己剛纔那陣笑是不是讓宣承燁想到了什麼，她可不想讓宣承燁認出自己來，從而使得色目女王的奸計得懲。
蘇小小掩住脣，溫柔似弱風扶柳般一笑：“陛下真是會說笑，這笑也得看人的心情，那裡是說笑就能笑得出來的呢？”
蘇小小這一笑，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一時之間，就連周圍站立的金安和宛兒等人都看得目眩神迷，但是看在宣承燁眼裡卻遠不如蘇小小剛纔的爽朗大笑來得動人和明豔。
他怔怔地望着她，心底波濤起伏，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