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銀貴哥仨剛剛逃離下院,光着膀子,手提木棒,一路叫囂着的章懷柔,在其子章寶根的帶引下,第一個衝進了“老侄媳婦兒”家的院子。。。。。。同隨後涌進來的氣勢洶洶的隨從們,不顧“老侄媳婦兒”的喝斥阻攔,硬是挨間屋子,搜索了個遍。
機關算盡,卻依然還是撲了個空的他,臉,都成了黑綠色!
“跑,老子就讓你們跑!。。。。。。看老子不掐死你們這兩個小東西,讓你們斷子絕孫!。。。。。。”憤恨難下的他,咬牙切齒地咆哮着。衝上去,就欲扯拽沈七鳳懷裡,已被嚇的小臉失色的沈忠駒,和慌亂之中,被“麻婆子”照着後背狠命一掌,拍得還一直哭喘成一團的小華駒。
“你給俺住手!你要敢動這兩個孩子一指頭兒,看俺不一刀劈了你!。。。。。。”早就防備着對方有此一手的凌誠,一個箭步上前,舉起了,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掖到腰裡的,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兩眼噴火般怒瞪着章懷柔,搖晃着,吼道。
凌誠這一拚命的舉動,嚇得猝不及防的章懷柔,連連趔趄着倒退了好幾步。這可真真驗證了“楞的怕橫的,橫的怕拚命的”這句古話的精準。
“姓凌的!你藏匿、放跑沈家人犯,這會兒又持刀行兇,你TM還有沒有王法?!。。。。。。”半天,才重新上前的章懷柔,雖依然猙獰囂叫,但聲音裡,已帶上了三分怯懼。
“笑話!就你?還配提‘王法’倆字?。。。。。。明明你閨女自願婚配沈家,你偏偏污陷人家‘拐騙’,把人家禍害的家破人亡,這還要對年幼的孩子下手?!。。。。。你他孃的,還有臉提什麼‘王法’?你再敢衝孩子上前一步試試?信不信老子剁了你?!。。。。。。”面對恬不知恥的章懷柔,忍無可忍的凌誠,毫不客氣地指正着。
“就是,就是!。。。。。。你們章家也太不講理了!沈家這倆孩子,可是是在俺凌家衚衕長大的,想動他小哥倆?你得先問問整個凌家衚衕的人,答不答應!。。。。。。”前來助陣的凌家子弟,已經站滿了半個下院,個個摩拳擦掌地,憤憤不平地指責着。
站在人羣中的凌賢,看着手持菜刀的弟弟,並不上去攔阻、制止。卻以一種欣賞的姿態,靜觀着事態的發展。一向嗔怪弟弟魯莽的他,此刻,反倒非常讚賞弟弟的無畏勇猛。在他看來,對待章懷柔這種狠毒的角色,哀求、勸說,只能更讓其狂妄囂張。唯有弟弟手上的這一招,才能以毒攻毒。是剋制他的,最奏效的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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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還是走吧!。。。。。。再不去追,沈家人,又該逃的沒影了!。。。。。。”望着凜然正氣,且,還在一個勁涌來的凌門一族,心生膽怯的章寶根,悄悄扯了下其父的衣角,低聲道。
“放心兒子!量他沈家兄弟再能耐,這一回,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九層頂上,老子早安上人,在候着他們呢!。。。。。。”氣焰已明顯弱下來的章懷柔,附在其兒子耳邊,安撫嘀咕着。面對凌誠雖倍感惱羞挫敗的他,面對其子所擔心的問題,卻透着成竹在胸的得意。
“好!姓凌的,看在你是條漢子,夠仗義的份上,老子今天就放過這兩個小東西!。。。。。。走,跟老子回去收拾那幾個,敢跟老子玩花樣,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的東西!。。。。。。老子倒要看看,他們今天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見局勢已大爲不妙的章懷柔,目光兇狠地對視着凌誠,卻給自己冠冕堂煌地,找着下驢的藉口。牙齒“咯咯”着,送給了凌誠,這個被刀架脖頸,逼迫着送出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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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下院的沈銀貴哥仨,被外甥女青竹沿着小路,送至小港村那條通往小協的捷徑之後,就直奔了小協莊的方向。。。。。。
“快點跑,三哥!。。。。。。章家,章家快要追上來了。。。。。。加把勁兒,過了九層頂,就到咱二姐家了!。。。。。。”跑在前面的沈安貴,不時地回頭催促鼓勵着,身體剛剛復原,卻執意不讓其攙扶的沈平貴。
“別管我了,老四!。。。。。。你和。。。。。。你和二哥快點。。。。。。快點跑吧!。。。。。。”體力已明顯不支的沈平貴,腳步越來越慢。遠遠落在後面的他,氣喘噓噓地,揮手示意着,道。
“站住!還想往哪裡逃?我們可是在此,恭候你們好幾個鐘頭了!。。。。。。”剛轉過身,欲返回去攙扶三哥的沈安貴,被當頭的大喝,嚇的一哆嗦。
“老三!快跑,快往溝下面逃,這邊有埋伏!。。。。。。快跑,老三!。。。。。。”首先反應過來的沈銀貴,明白自己是中了章家的埋伏。立刻衝遠遠落在九層頂下面的沈平貴,扯破喉嚨的嘶吼。未待其喊罷,就已被羣涌而上的埋伏者,將其同四弟沈安貴,雙雙扭翻在地,捆了個結結實實。
稍一愣怔的沈平貴,擡頭望見高高的九層上,涌出了那麼一幫人!意識到壞事兒的他,臉,立時呈現了灰白色。悚懼的兩條腿,一個勁抖動發軟的他,慌忙轉身直衝路邊的大溝,沒命地向南奔逃。
“站住!。。。。。不許再跑!。。。。。。再跑,再跑我們可要開槍了!。。。。。。”慌不擇路,直往灌木叢穿插的沈平貴,耳內,全是從九層頂上,俯衝而下的追趕和呼喝聲。
“槍?!。。。。。。”聞聽身後大呼“要開槍”的沈平貴,兩腿一軟,“撲通”就摔跌在了腳下的草叢裡。恐慌萬狀的他,全身哆嗦的已經無法爬起來,更別說是繼續奔逃了。。。。。。眼看着後面的追擊者,已越來越近,不知所措的他,拚盡全身的力氣,一骨碌滾進了旁邊的一道深草溝裡,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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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荒野,草沒頸膝。尤其是閒置荒廢的排水溝裡,那在夏季豐足的雨水滋養之下的野草兒,更是可着勁兒的瘋長。順勢滾入溝底的沈平貴,被茂密的澇草,可真真是掩埋了個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打眼望過去,任誰也看不見他的蹤影。
喊叫着一路追過來的兩個人,身上果然揹着長槍。他們一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一邊困惑地四下張望。並不時用手上的槍桿,碰觸着腳下的灌木叢,試圖找到突然沒有了蹤跡,被其追趕的沈平貴。。。。。。一陣徒勞的忙活之後,人沒有尋到,反倒被叢林中的蚊蟲,給不客氣地叮咬着的他們,終於一臉不耐煩地,罵罵咧咧着走了。
緊張懼怕的都要窒息過去的沈平貴,屏氣凝神聽着腳步聲已遠遠離去了,才掙扎着慢慢爬出了溝底。渾身已滾滿泥水的他,癱坐在草地上,沮喪無助地,喘息着。
天,已黃昏了。已經跑丟了方向的沈平貴,望着漸漸落山的太陽,不知道該向何方而去。。。。。。手撫着剛剛纔養好,卻又已開始疼痛的腰背,想到落入章家之手的二哥和四弟,此時還不知又在遭受着怎樣的折磨。。。。。。自己被章家毒打的那一幕,立刻又浮現在了眼前。。。。。。不敢再往下想的他,感到眼前,真真是沒有了半點兒活路兒。。。。。。更感到自己,再也沒有了,能夠活下去的半分力氣。。。。。。徹底絕望了的他,抱着灌了鉛般沉重的腦袋,痛徹肺腑地,放聲痛哭了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掙扎着立起來的他,踉蹌到了一棵歪脖子老樹下,把一根藤蔓繫到了樹上,又尋來了一塊石頭,放在繫好的藤蔓之下。。。。。。他狠狠地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仰天長長嘆息着,踩上了石頭。。。。。。頭兒,慢慢伸進了,藤蔓結成的圈裡。。。。。。用力踢蹬着石頭的他,那雙軟弱無力的腳兒,拚命地,試圖蹬開腳下,那略顯沉重的石頭。。。。。。
費了半天的勁兒,石頭卻如焊住了般,始終挪不出腳底。。。。。。沒能把自己吊到樹上的沈平貴,氣的狠命扯斷了藤蔓,賭氣抽打着樹杆,抽打着腳下的石頭,發泄着,他那連死,都死不成的,滿腹的壓抑。。。。。。
夜色,已經罩住了樹林子。活又無有活路兒,死又死不了的沈平貴,頹喪地挪動着腳步兒。。。。。。迷茫茫不知何往的他,差點被腳下的什麼東西給絆倒,彎腰撿起舉到眼前,卻是一把,不知是誰放在樹下,而忘記取走的鐮刀。
手握着鐮刀,這件古老質樸的農具,那久違的親切感,是那樣的熟悉。。。。。。往昔那揮鐮收割時的喜悅,再次重現在腦海裡。那舊日艱難的歲月裡,它曾經伴隨在左右,帶給自己多少生存的希翼!輕撫着這薄薄的鐵片,其暗夜中那掩不住的鋥亮光彩,讓沈平貴那黯淡的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也許,這把鐮刀要告訴自己的,就是要割除掉內心那輕生的雜念,和絕望的愁緒,做一個意志堅強的人;告訴自己,要握緊與世事抗掙的拳頭,勇敢地活下去!。。。。。。。似乎已感悟、清醒了的他,尋死的念頭,早已盪滌淨盡!
一輪皎白的月亮,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樹梢,照亮了整個的樹林子。將鐮刀已別在腰間的沈平貴,踩着月光鋪灑的林間小路,向着,樹林子盡頭的村莊,再無半點遲疑地,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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