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家丟的糧食,俺怕被人給撿走了,失主會着急,所以在這兒等着失主。。。。。。”聽到五嬸的問話,沈金貴趕忙站起身來,手撫着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解釋着。
“你這傻小子,誰知道人家會不會來找呀?這大冷天兒的,天都眼看要黑了,還在這裡傻等。。。。。。趕緊挑上糧袋回家吧,你娘該等着你回家吃飯了!。。。。。。”善良的五嬸,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沈金貴的腦門,心疼地嗔怪着勸說。
“那怎麼能行呢?糧食可是別人家的!。。。。。。”耿直的沈金貴,聞言忙連連擺着手,不肯答應。
“有什麼不行的?你撿到的,就是你的了!。。。。。。快挑上走吧,難道你還要在這裡守上一夜不成?”熱心的五嬸邊說邊彎腰欲行幫忙。
“也是,自己總不能在這死守着吧?。。。。。。”五嬸後面的一句話,點醒了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很久的沈金貴。
“要不這樣吧五嬸,俺先將糧食挑回家,回頭如果有人來找,你就告訴他到俺家取好嗎?”口乾腹飢的他,折中了一下,與五嬸商量着。
“成,這事兒咱就這麼着了!。。。。。。真是個實誠的孩子,放心吧!要是有人來找,俺老婆子肯定如實的告訴他。。。。。。快點回家吧!”五嬸滿口應承着,纔將沈金貴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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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你的同夥都是誰?”一大早,農會的辦公室裡,就傳出了嚴厲的質問聲。
“俺一個挑擔串鄉的小貨商,哪裡來的什麼同夥呀?”被莫名關了一夜的沈金貴,面對如此的審訊,如丈二金剛一般,滿臉不解地疑問道。
“你是在以挑擔串鄉做晃子踩點,然後讓你的同夥下手,沒有同夥,從你家搜出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你當我們不知道呢?如今都已人贓俱獲了,你還在跟我們裝傻充愣的狡辯?”負責審問沈金貴的兩個農會負責人,其中年齡較小的那一個,語尖舌利地連珠炮一般,對沈金貴毫不客氣地轟炸着。
“俺串鄉確實是做買賣,怎麼成了踩點了呢?再說俺也不懂你們說的‘踩點’是什麼意思啊!。。。。。。”
“那些東西,是我在回家的路上撿到的!”此時的沈金貴,好象有點回過味來了,他意識到,自己好象落入了別人設下的套。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面無懼色,沉着冷靜地解釋着。
“呵--你小子可真夠嘴硬的!把自己洗的一乾二淨,那麼些貴重物品是撿到的?那你再給我撿一個瞧瞧?!”
“我也天天出門,怎麼就撿不到呢?”另一個年齡大的,對金貴的話嗤之以鼻,言語尖刻地諷剌着。
“確實是撿的!俺沈金貴如今雖說是落魄、窮困,但我人窮志不窮,深知做人要有骨氣,就是餓死凍死,也決不會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無恥勾當!”後者的話,讓沈金貴感到倍受屈辱,他義正詞嚴,鏗鏘有力地辯駁着。
“如果不信,你們可以去問五嬸,還是五嬸勸我將糧袋挑回家的!”
“五嬸?”
“五嬸是誰?”兩個留守農會的兵,同時疑惑地問。
沈金貴,便將五嬸,以及撿到糧袋時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清楚楚。
聽完沈金貴的敘述,兩個農會負責人也開始半信半疑了。他們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蹺—--爲什麼沈金貴剛剛撿到東西,他們就收到了匿名舉報呢?
身爲共產黨軍人的他們,做事從來是雷厲風行、盡責認真,立即按沈金貴所說的住址,去找五嬸取證。
。。。。。。
“這話是怎麼說的,金貴怎麼還成了偷盜的歹人了?是哪個遭雷劈的混帳在污陷這麼一個好孩子?”五嬸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還沒聽完來人的詢問,急脾氣的她就立刻一臉氣憤地嚷嚷開了。
“要是這孩子會偷東西,那天底下就都成賊了!”她真是想不明白,這麼一個厚道的孩子,明明是撿到的糧食,怎麼轉眼功夫就被當成賊了?而且還被抓了起來。這不是太沒有天理,活活冤枉死人嗎?她不待對方接茬,沒好氣地衝着他們,繼續爲金貴憤憤不平着。
“大娘你別激動,我們就是不想冤枉任何一個人,所以纔來找您取證的。”年紀稍長的那一個,語氣平和地對五嬸解釋着。
“來找俺算是你們找對人了,那晚金貴撿到糧食的時候我就在當場!”聽完解釋的五嬸,情緒稍稍和緩了些,她擲地有聲地爲金貴做着證。
“而且還是我不讓這孩子傻等着失主,硬勸着他把糧食挑回家的!”敢作敢當的她,一點不含糊地繼續道。
“沒想到我這老婆子的一片好心,反倒把個金貴給害了,害得他還被你們關了起來。。。。。。”此時五嬸已傷心地自責了起來,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兩個農會負責人一直認認真真地聽着,其中一個還在小本子上記錄着。
“大娘你別難過了,只要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肯定是不會冤枉好人的。”五嬸的話,讓那年長者已清楚沈金貴是冤屈的,但他還是言語謹慎地向五嬸表明着態度。
“看你這話說的,俺這一大把年紀的老婆子,難道會紅口白牙的說瞎話嗎?俺老婆子指天發誓,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這話兒就是到縣政府的大堂上,俺也照樣這麼說!”五嬸似乎被對方那莫棱兩可的話激怒了,理直氣壯地指天銘着誓言。爲善良的沈金貴證明着清白。 Wωω☢ тt kǎn☢ ¢〇
清者自清!五嬸的鐵證陳詞;沈金貴的據理辯駁;再加上整個事件中的種種疑點,讓這兩個從戰爭中走過來的戰士,憑着自己的經驗,斷定沈金貴是遭人設局陷害的。
未到傍晚時分,蒙受不白之冤的沈金貴,就無罪還家了。
。。。。。。
“爺爺,聽說到處都在鬥地主,分田地呢。。。。。。”
剛剛串鄉回來的沈金貴,丟下擔子,就三步兩步地跑到爺爺家,急急火火地將串鄉聽到的消息,告訴着爺爺。
而今的沈金貴已年滿十九歲,長成了英俊強壯的大小夥子,長年的風吹日曬,使的膚色黝黑髮亮,透着活力和健康。平空所遭的不白之冤,並未讓其有半點的消沉,反倒更加的睿智,有擔當。
“啊?”正坐在太師椅上抱着水菸袋的沈繼祖,聞言大驚,臉上頓時改變了顏色,連拿着水菸袋的手,都失控地抖了幾抖。
“這是什麼世道啊?。。。。。。日本鬼子前腳還沒走出去,日子纔剛剛有了點起色,又開始鬧這個。。。。。。”一向處變不驚的沈繼祖,身心早已難承重負。孫子帶回的這一消息,對其無疑是晴天驚雷。他預感到幾經亂世,風雨飄搖中的沈家大院,又將要面臨滅頂之災!等待子孫們的,將是什麼樣的劫數命運?。。。。。。他不敢想象,年近七旬的他,癱坐在椅子上,傷感無助地怨聲載道着。
沈家大院,重新被陰雲給罩上了!
沒過多入,沈金貴帶回的傳言就得到了證實。。。。。。從周邊鄉鎮接連不斷傳來的土改消息,如重錘一般,擊打着沈繼祖那顆憔悴蒼老的心。
此時已是臘月天氣,年關已近,往年的這個時候,沈老太爺早就開始忙着備年貨,沈家大院,早就該熱熱鬧鬧,處處充滿着濃濃年味了!
而今年的沈家大院,就如這寒冬的北風一樣,冷的讓人壓抑、心顫,滯息的都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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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三了,是鎮上逢五的大集,更是周邊村民一年一度必趕的年集。
“不管怎樣,年還是要過的。。。。。。尤其是盼了一年的孩子們,還在等着爺爺從集上買回的糖瓜呢。。。。。。”
“順便,也到鎮上去打聽、打聽,土改運動的動靜。。。。。。”窩在屋內,好些天都沒有心思出門的沈繼祖,心裡暗自盤算着。
主意打定,第二天一大早,沈繼祖早早的就起了牀,吩咐沈安套上驢車,將所用之物全部裝好,自己也將出門的大皮襖、厚皮帽穿戴停當,草草喝了兩口熱粥,便坐上驢車,與沈安一起上路了。
天真是格外的冷,凜冽的西北風,就向小刀似的直往肉裡鑽,就連那厚厚的大皮襖,都難擋住這陰冷的寒。
“唉!看來是又要下雪了。。。。。。”袖着兩手坐在車上的沈繼祖,瞅了眼烏濛濛的天空,嘆了口氣,向趕車的沈安,喃喃着。
“是啊,老爺!天又要下雪了。。。。。。”專心趕車的沈安,隨聲應和着。
“這天兒也太冷了!您老坐穩了,俺把車趕快點,咱們好早去早回。。。。。。”他一邊囑咐着沈老爺,一邊用力揮了下手中的鞭子。驢子應聲放開了四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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