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簪坐在花轎裡, 聽着周邊嘈雜的樂聲,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她對這套流程清楚的很,才幾個月啊, 又來了一遍。
媒婆敲了下她的轎門, 這就又把她接了出來。
她面對的仍然是榮真那張喪氣的臉, 不過這回他卻伸出手來拉着自己。
賓客沒有許多, 楊槿坐在邊上, 看着他倆,嘴角呈現着一種奇怪的弧度,似笑非笑。
榮真穿着紅衣的樣子讓他平時蒼白的臉顯得有了些精神氣, 這興許是他第一次成親,也是最後一次, 這樣的場面可是稀奇的, 不好好記着可不行。
楊槿這樣想着, 還是有些擔心地轉過頭看看木樨。
他不想知道榮真爲什麼一定要娶江玉簪,以前他就善於躲避會讓自己難堪的話題, 如今更是。
可是木樨哪有自己這樣的心計,看他那憔悴的樣子怕是還沒接受。
木樨手裡端着合歡酒,木呆呆地看着一對新人行禮交拜。
從那天榮真莫名其妙地朝自己發火之後兩個人已經許多天都沒說話了。
他這才發現兩個人的行爲完全不用溝通,榮真擡手他就知道要的是茶是水,眼神一瞟他就明白桌上的擺件該換了……
“禮畢!”陳展大聲道。
木樨這才定下神來, 不知所措地看看周圍, 他竟忘了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楊槿走過來, 把木樨手中的托盤一抽, 放到另一個下人的手裡, “別傻站着了,陪我喝酒去吧。”
木樨點頭, 跟着楊槿往飯廳走。
榮真看着他倆離開的背影,心裡複雜,卻還是跟着江玉簪一起進了房。
“你不該在外面招待賓客嗎?”江玉簪頭上還蓋着紅布,她問榮真。
“一共才幾個人,”榮真坐在她旁邊,低着頭看着系在自己手上的紅繩,“他們自己會料理好自己的。”
江玉簪抿起嘴,把頭上的蓋頭摘了下來,“你總不能在這跟我大眼瞪小眼吧。”
“有何不可。”
“我不舒服,”江玉簪把手裡的紅布團了一下,“我看着你和木樨這樣,難受。”
“我和木樨怎麼了?”
“一個屋檐底子下面的人都看得出來,就是不對,”江玉簪對着榮真,“木樨不該知道咱們倆是假的嗎,爲什麼一直還這樣?”
“我又怎麼知道。”榮真根本不想提這件事,一頭倒在牀上,“我累了,休息了。”
江玉簪坐在牀上咬緊了牙,看看吧,結了兩次婚,一次嫁了個公雞,一次嫁了個悶油瓶,也說不上哪次比哪次好了。
楊槿把茶水推給木樨,自己倒是斟了杯酒,笑意中有點苦澀,“今天辦得還不錯。”
木樨盯着眼前的杯子,沒有動作。
“等木樨你也成親了,可要比這個多請些人,”楊槿看看周圍的清清靜靜,只有幾個下人收拾着殘局,“那幾個大人蔘加完儀式就走了。”
木樨點頭。
“你別這樣,”楊槿拉着木樨的手,把他轉向自己,“你心裡不好受就跟我說,沒了榮真不還有我呢嘛?”
木樨看着楊槿真誠的樣子,心一橫,把楊槿的酒杯搶來一飲而盡。
楊槿嚇了一跳,木樨很少碰酒,一來是榮真不願意他喝,二來木樨自己也很剋制。
木樨才喝這麼一點,臉上就飄起紅暈了,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朝楊槿比劃,“我什麼都沒做,爲什麼和我生氣?”
楊槿頭歪了一下,這是在說什麼?
“就突然不和我講話了。”
楊槿愣着看木樨又喝了一杯,“木樨,你冷靜點,這個酒有些烈。”
木樨一陣比劃,讓楊槿更加懵了,木樨這是在生氣?
因着木樨平常總是溫和的樣子,又因着他沒法講話只能靠手語,所以他總是慢慢悠悠的,讓人覺得他一輩子都不會發脾氣的樣子。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這明顯是因爲榮真。
他不是爲了榮真成親而難過,而是因爲榮真不理他了?
楊槿盡力凝住心神,想從木樨的動作裡捕捉住重要的東西。
可木樨喝多了和平常人一樣,比劃得根本不準,讓楊槿更加迷茫,不過更重要的是,“別喝了。”
楊槿制住木樨,把他手裡的酒杯擱到遠處,確定木樨拿不到了才接着說,“你可別喝壞了,不然榮真饒不了我。”
木樨的嘴一癟,像孩子一樣。
他就是個孩子啊,楊槿感嘆,拉着木樨的手臂扶着他站了起來,用肩膀抵着木樨的頭,胳膊肘貼着他的身側,“別喝了。”
木樨的手掛在楊槿的身上,小一個月的委屈都涌了上來。
他一直強忍着的,□□真連問都不問,以前不會這樣的,榮真以前不是這樣對他的。
楊槿心疼地撫了下木樨的後背,讓他站直了,省得被眼淚嗆到,也不知道榮真犯得哪門子毛病,對木樨這樣。
難道他對江玉簪還是真的不成?
這種想法一從腦袋中掠過,楊槿就趕緊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寧願榮真喜歡的是木樨。
楊槿突然想起榮真那天與自己喝酒時候說的話,他說他想放棄了。
哈,要是隻靠着不聞不問就能放棄一個人的話,那自己用得着這麼痛苦?
楊槿拖着木樨,緩緩地往木樨住的小院走了。
馬上就要推開門了,身後傳來榮真清冷的聲音,“他怎麼了?”
楊槿嘶了口氣,轉過臉來,木樨和榮真住一個院的事怎麼給忘了。
“喝多了。”楊槿無奈,“不是我搶過來還要喝。”
榮真的臉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來,“爲什麼要喝酒?”
“你問問你自己吧。”楊槿也不是好臉色,朝榮真揚了下下巴,“不幫個忙嗎?”
榮真猶豫,沒有上前。
楊槿翻了個白眼,“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別管他。”
楊槿說完便用腳踢開了們,扶着木樨進了屋。
榮真站在門外,透過縫隙看着楊槿把木樨放在牀上,脫了他的外衫,又把頭飾拿掉,用被子把木樨裹得緊緊的。
論起照顧木樨來,大家都是一樣的熟手。
看木樨睡着了,楊槿才走出來,卻看見榮真還站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該同榮真說些什麼,他自己心裡這點事都夠他煩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走到榮真旁邊,拍了下他的肩膀,“木樨也不好受,你換個方式吧。”
也沒等榮真說話,楊槿就繞出了小院,沒走幾步他就蹲了下來,自己這是幹什麼呢?
真是太可笑了,他們三個人,全是在用爲了對方好的名義折磨自己,折磨彼此。
木樨怕是不懂,但他和榮真都明明白白。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