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展叫了下人,把桌子都撤了下去,“夫人,您……”
“誰也別管我。”江玉簪對着飯廳那面壁畫看得出神。
她第一次見榮乾就是在這榮國府的飯廳,她爹急於巴結榮國公,一聽說榮家二少爺的壽宴就連忙帶着她也過來。
榮家那位二少爺是個冷淡樣子,高高在上地看着這些庸碌的凡人,除了看見太子和太傅家的公子對誰都沒有個笑模樣,江玉簪可不喜歡這樣的小鬼,更不喜歡自家爹爹那個攀炎附勢的樣子,從位置上跳了下來,她個子小,跳得時候沒怎麼站穩,晃盪了下,後面便有雙手抓着她穩了住。
“你沒事吧?”後面那少年眉清目秀,像中間的小鬼拉長了一樣,錦衣飄飄,卻沒那麼難以親近,他關切,“小心些。”
江玉簪都能聽到自己心蹦噠蹦噠的跳出來的聲音,她頭一次想起孃親教的禮儀,兩手扶在腰側,半蹲着,“謝謝公子。”
“不必,你來我家便是客人,我照顧你也是應該。”榮乾笑了一下,作爲這府中未來的掌門人他早就訓練有素,江玉簪不過是個小姑娘,哪知道他此時的圓滑都是父親多年調-教的成果。
楊槿正巧看着這幕,貼在榮真的耳邊小聲道,“那是禮部侍郎家的小姐,還挺漂亮的是不是?”
“哼。”榮真鼻孔裡出氣,“還不如木樨好看。”
“在你心裡木樨比誰都好看,”楊槿朝榮真做了個鬼臉,看向在角落裡張望的木樨,木樨年級還小,臉沒長開,一雙大眼嵌在巴掌大的小臉裡,可愛極了,楊槿笑了下,“總不能讓木樨嫁給你大哥吧?”
榮真瞪了一眼楊槿,“別胡說,木樨是個男孩,嫁什麼嫁。”
李桓聽了這話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誰先拿木樨跟女孩比的。”
江玉簪可聽不見他們仨的話,眼裡早就只有榮乾一個人,小心翼翼問,“你是榮家的人?”
“哦呦,大公子啊。”江玉簪的爹早先一步喊出了榮乾的身份。
榮乾笑笑,還禮,“江大人。”
江玉簪再也不覺得這榮國府是煩人的地方了,她比她爹更加積極,找個機會便來榮國府串門,到了就熟門熟路地找到榮乾待的小院。
榮乾也不拒絕,好吃好喝地待着,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態度。
江玉簪也是在看到別家小姐像自己一樣傻呵呵地往榮國府跑才明白,哭花了臉找榮乾去要個說法,榮乾四兩撥千斤,一直不肯說實話。
“你就是玩弄我的感情是不是?”江玉簪說話可比別家的小姐直接多了。
“我可曾許過你什麼?”
榮乾這話比針還尖銳,扎進江玉簪的心裡就沒再□□過。
那時候江玉簪就下定了決心,用盡手段也要嫁進榮家,她清楚,榮乾若是成婚,感情並不是最重要的,地位纔是。
與其一個勁討好榮乾,還不如多加時間督促一下那個沒用的爹。
江玉簪是個聰明人,她待在榮乾邊上可不是一個勁的發癡,爲人處世的技巧也學了不少,偶爾榮乾也會感嘆她的機智和識時務,於是在她爹接任禮部尚書之際,榮家的婚書也送到了府上。
江玉簪心動之際,一場大火徹底毀了她的苦心經營。
她記着那天大早上,天不是一般的冷,榮國府的臺階都是焦黑色的,她跪在上面,仍能聞到灰燼的味道。
“說是一個人都沒逃出來?”有路過的百姓竊竊私語。
“不是不是,我有個朋友是昨天晚上打更的,說大公子給跑出來了。”
“怎麼可能,據說還有兵圍着。”
“榮家那多大勢力啊,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後面的話江玉簪沒怎麼聽清,但只要知道榮乾有那麼一線生機,她就無法放過。
過了些日子,榮真回來了,所有人都說榮乾確實沒了,但江玉簪還是不肯相信,她常拿出婚書,細細着看,總有一天,她是要嫁進榮國府的。
榮真的能力並不比他的哥哥差,榮國府在他的經營下越來越有幾分曾經的樣子了。
直到她偷聽見自己爹爹愁悶地坐在堂中,“太后讓我想辦法監視榮真,我哪來的辦法。”
她終於有了機會,款款走到她爹面前,拿出婚書,“爹,我有辦法。”
她再三向太后確認了,若是榮乾還活着,太后一定會帶着他見到自己,更何況,榮真也總會有接近榮乾的辦法,總可能的,總可能再見到榮乾,成爲他的妻子,讓他愛上自己。
江玉簪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這上面。
她臉上都是未乾的淚痕,跪坐在這飯廳中央,想着自己這些年的執念,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放下。
木樨走到她邊上,手裡有個手帕,幫江玉簪擦了兩下臉,對着江玉簪比劃,“夫人,別跪了,夜都深了。”
江玉簪搖搖頭,“我知道,我一直跪着榮真也不肯讓我見,但我不跪着,我心裡也放不開。”
“那我陪你。”木樨也跪了下來,就跪在了江玉簪邊上。
江玉簪咬了下嘴脣,她的眼裡除了眼淚,還有令人難以差覺得笑意。
榮乾教過她,攻人要先攻心,找準弱點便可一擊即中。
榮真的弱點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