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的手勁很輕,說話的聲音也很輕,惹得榮真沒一會就昏睡了過去。
楚溪嘴裡還在念叨着,但是偏頭一看榮真的睡顏便笑了,從櫃子裡取過被子,輕輕蓋在榮真的身上。
他側身坐在榮真邊上,手指試探似的碰了一下榮真的臉,又很快地縮了回去。
就這麼盯着榮真一會兒,楚溪也覺得倦了,身子微微傾斜,也不敢擠到榮真,只能靠着牀柱,過了會,也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牀上了,身上還蓋着被子。
楚溪伸出隻手,把被子移了開,擡頭看看窗外,太陽正當空,怕是榮真已經回去同木樨用午膳了吧。
這麼想着,楚溪把頭也縮進了被子裡,用力呼吸着那僅存的,榮真的氣息。
榮真另僱了一頂轎子,把他擡回了榮國府,卻不料等着他的不止木樨和江玉簪,楊槿也露着他那一口小白牙守在桌子邊。
“你來做什麼?”榮真看看楊槿,坐到木樨的邊上。
“我還不是關心你,”楊槿委屈道,“你不在戶部衙門給我撐腰,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可是變本加厲的折磨我啊。”
榮真看他故意咬着牙齒這般說話,就知道他在開玩笑,也不在意,“明天我再回去給你主持公道啊。”
一桌的人都笑,江玉簪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沒什麼,”榮真常去櫻雪樓這事從來沒跟木樨說過的,太后和我閒聊了不少。
“太后怕是想你了,”楊槿笑道,“我聽我爹講,這些天你不上朝,皇上長了不少氣勢,好幾件事都沒通過太后,自己就決定下來了。”
“那可算是好事。”榮真也微微一笑。
木樨聽他們講這些,也聽不大懂,叼着筷子只盯着眼前的菜。
榮真看出他覺得無趣,忽然想到一件事,問木樨,“過兩天中元節,你準備紙錢了嗎?”
木樨一拍腦門,搖搖頭,連忙比劃,“我一會兒就出去買。”
“現在家裡人這麼多倒用不着你去,”榮真道,“不過你要給他們講明白府裡的規矩,那天怎麼佈置,需要什麼禮,知道嗎?”
“那我是不是也得跟着學啊?”江玉簪插話。
榮真擡起頭,“你當然要學,你家雖然也是望族,但規矩不見得會比榮家多。”
“沒有幾家有你們家規矩多,”楊槿笑着,對江玉簪說,“我有年從我家那邊結束了來找他玩,看他家才進行到一半。”
“先前只有你和木樨兩個人的時候,這套也要做全嗎?”江玉簪聽了楊槿的話,有些忐忑。
“自然要做全,”榮真瞥了她一眼,“不過你別擔心,以前時間耗得長純是因爲家裡人多,一個人一個人的拜過來自然要很久,現在一共就咱們倆,花不了多久。”
江玉簪撫胸,鬆了口氣,“那便好。”
木樨看她那反應,偷偷笑了一下,又對榮真比劃,“祭文怎麼辦?”
“我下午寫給你。”榮真答。
“我今年也要給家裡寫祭文,”楊槿來了興頭,“我待會看看你怎麼寫。”
“你成天賴在我這裡,丞相大人該怎麼想?”
“我爹纔沒那麼多事呢,他公私分明的很,況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倆自小交好,從來都不管我這方面。”楊槿說這些的時候很得意,他一向爲自己的父親感到驕傲。
他也應該這樣。
楊家和榮家一樣,都是楚國開國時便有的名門。但與一直爲人詬病的養尊處優的榮家人不一樣,楊家人在百姓心裡可是大大的一個好。
也不知道是他們祖上的風水就好,還是怎樣,楊家一脈從未出過一任奸臣,各個都是當時朝中有名的賢德人士。武帝時候還出了位護國公,興教育穩民心,功德千秋。最重要是楊家人從未要求過世襲他們的官位,而是憑着各自本事在朝中爭到一席之地。
他們流的就是那爲國爲民的血。
不過榮真對楊家的印象一直都是楊賢那板着臉的模樣,看到楊槿這般嬉皮笑臉的,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你不如在我家小住幾天,看看丞相大人會不會擔心你。”
“好啊!”
榮真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說個玩笑,但現在楊槿都已經答應了下來,他也沒辦法再反駁,“你隨意吧,反□□裡房間多。”
木樨就喜歡人多,一聽到這,眼睛都笑彎了,拍了拍手掌。
榮真看他還跟着起鬨,更沒辦法,扒弄了兩下碗裡的飯,便站起身來,“待會準備些糕點送到我屋裡。”
木樨點頭。
榮真剛走出飯廳,就聽到江玉簪哈哈笑道,“好了!黑臉魔王出去了,我們終於能說點好玩的事情了!”
楊槿那張狂的笑聲響了起來。
榮真搖搖頭,這幾個。
他剛研好墨,楊槿便推開了書房的門,露了個臉出來,“我找你有點別的事。”
榮真的瞳孔一縮,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但他沒有再表露許多,招了招手,要楊槿進來,“把門關上。”
楊槿輕手輕腳地關好門,“沒人會進來吧?”
“除了你,誰敢不敲門就進我的屋子。”
“嘿嘿,”楊槿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我無禮了,但我的確是有很緊急的事情和你講。”
“嗯,你說。”榮真手裡還端着根毛筆,遲遲沒有蘸在硯臺裡。
“你前些日子不是批了一筆錢給平南王爺嗎?”
“嗯,”榮真聽着。
“你這些日子沒來衙門,所以這事一直是我在督辦,”楊槿的門牙劃過下脣,做出很是爲難地表情,“近日應該是到了,他們原先應該寄張條子來說收到了纔對。”
“沒錯。”
“可是他們不止寄來了條子,還寄來了這個。”楊槿把一個信封放到榮真的桌子上。
信封的口是開着的,還可以看到裡面一大沓百兩的銀票,
榮真擡眼看楊槿,彎着嘴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