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槿在地上打了個滾,直接轉到榮真的牀邊,手搭上去摸索了半天。
榮真早就不見了。
他有點失落的坐起身來,頭髮鳥巢一樣的堆在腦袋上,眼睛瞪着榮真那已經整理好了的牀鋪。
他忽然一低下頭,半個身子都倒在榮真的牀上,用盡所有力氣做了個深吸氣。
然後胡亂抓了抓牀單,終於醒了。
他沒和外面的人說,自然也沒人進來伺候。
和榮家不同,楊家並沒有那麼多主僕之差,兩方就是互相幫助的關係,主人們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很少會麻煩別人。
也就是別家的小丫頭還會伺候下楊槿,換了他們自己家的,估計直接把衣服扔到自己臉上,就忙別的去了。
楊槿一邊笑着想,一邊走到榮真屋裡的鏡子前面,對着鏡子開始給自己扎頭髮。
榮真用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包括這個散着檀香味道的木梳,楊槿用梳子劃過自己的頭髮,那木齒刮過頭皮的感覺很舒服,還有種微熱的感覺,榮真可真是挺會享受的。
楊槿給自己別好冠,對着鏡子臭美了幾下才站起來。
他一推開門就笑了,木樨正坐在院裡,懷裡抱着只肥貓,黑底白花,彤兒站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用手指碰貓的鬍鬚。
那貓一點也不怕人,自在地任他們折騰。
“這是什麼時候養的啊?”楊槿走出門,抖着肩膀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走到木樨身邊,還朝彤兒笑了下。
彤兒馬上低下了頭,支吾道,“楊公子好。”
“早啊,”楊槿抿着嘴,移步到木樨眼前,擡了下下巴,“榮真呢?”
木樨抱着貓,騰不出手回答他,便看看彤兒。
彤兒馬上反應過來,“公爺上朝去了。”
楊槿點了下頭,眯了下眼,“那現在什麼時候了?”
“巳時了。”
“什麼!?”楊槿驚得後退了一步,“我豈不是晚了時辰!?”
木樨一開始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忽又想到楊槿現在在戶部當差,禁不住笑了起來,怪不得榮真早上囑咐自己,千萬不要叫楊槿,一定讓他睡到自然醒呢。
楊槿根本沒閒功夫問他,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揮手,“木樨,回頭見!”
木樨捧起小錢的爪子,朝着楊槿的背影揮了揮。
楊槿那邊緊張,他爹這裡也是嚴肅的很。
楊賢全程板着臉,聽着京州府尹向皇上上報昨日的傷亡。
榮真也靜靜聽着,順便打量起這個京州府尹來,他上朝前簡單瞭解了下這人,姓蘇,單名堂,做府尹已經三年了,愣是一點升遷都沒,吏部尚書說他踏實肯幹,可能只是沒有找到晉升的機會而已。
那眼前不就有一個嘛?
京州府尹把手中的奏章唸完,遞給了隨侍在皇上身邊的那位公公,那位公公又把奏章交給皇上,皇上閱後再交給珠簾後面的太后。
一整個流程走下來,榮真都覺得自己站得累了。
“榮國公,這個事情你怎麼看啊?”太后出聲問。
榮真上前一步,“臣覺得蘇大人的猜測非常有可能,如果真是有亂黨故意在京中鬧事,那必須徹查一番。”
“如何徹查?”
“這是京城發生的事,當然要交給京州府尹查了。”
“等一下,”果不其然,只要是榮真的提議,楊賢都不會同意,“臣認爲,此次事件如果是人爲,那必然不能當做一般的事件,臣認爲,京州府雖然熟悉京城,但是辦的都是小事小情,涉及到人命的大事還是讓刑部來吧。”
“嗯,”太后略作沉吟,又問,“皇上覺得呢?”
小皇帝嚥了下口水,權衡再三,“朕也認爲要刑部來查比較合適。”
但他的話並不是最終的決定,問題最後還是會拋到榮真的腦袋頂上,太后吸了口氣,“榮國公,你呢?”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匯聚到了榮真的身上,榮真只得清了下嗓子:“臣以爲,丞相大人說的對。”
“嗯?”楊賢下一句話都準備好了,沒想到榮真卻來了這麼一句,直接愣住了。
“那便讓刑部負責吧,”太后令道,“但安撫民心的事情還是要交給京州府。”
刑部尚書和京州府尹倆人一同領旨,跪了下去。
榮真低着頭,袖子裡還藏着他預備上的奏章,不過這京州府尹確實是會做事,昨天看到他和楊槿的事竟然隻字未提。
但這讓榮真更加懷疑了,他隱着沒說的話還有多少?
榮真卻沒想,他懷疑着別人的時候,上位的兩人同時也在懷疑着他。
他們母子倆雖都看着榮真,但心裡的想法卻可能是天差地別。
一聲“退朝”,終於解脫了所有人。
楊賢像是不可相信似的,臨走時多看了榮真幾眼,榮真發現了,卻對他笑笑,擺出了個請的手勢,讓他這位老師先走。
他還在等人。
蘇堂的官職最低,所以走在所有人的最後面,這是他第一次上朝,確實,他處理的確實一直是小事小情,一涉及到人命案,自有刑部的人從他手裡調走案宗,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了。
他嘆了口氣,回過頭看看已經關閉上了的正殿大門,心想着自己總算進來過一次了。
“蘇大人,”榮真看到蘇堂走過來,橫跨了一步,正攔在他身前。
蘇堂一愣,連忙拱起手來給榮真行禮,“榮國……”
“誒,不必,”榮真扶着他的手,沒等他那個禮行下去,“你下了朝可還有事忙?”
蘇堂還要回衙門當差,他笑笑,“沒事的。”
“這便好,”榮真也回了他一個笑容,“我今天也沒乘轎來,不如一同走幾步,我知道路上有家不錯的茶館。”
蘇堂的眼忽然就亮了。
榮真熟悉這目光,這種對權力渴望的目光,讓他也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