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槿垂頭喪氣走回李嘯的府邸, 看見李嘯就站在門口。
他在等自己嗎?
楊槿沒有和李嘯說過自己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很快把這個想法拋在腦後,總不會從早上就等到現在吧。
“我以爲你會很晚回來?”李嘯看着楊謹走進門。
楊槿瞧他一眼, 往另一個方向走, “我今天沒有力氣和你鬥嘴。”
“等一下, ”李嘯伸出手捉住楊槿, ”我今天不和你鬥嘴。“
楊槿低下眼看了下自己的手, ”那你想怎樣?“
李嘯把楊槿拉到飯廳裡,他們一落座自有下人把飯食呈上。
楊槿一直好奇,像李嘯和榮真這樣的人, 他們生就是萬人之上,被人簇擁着長大, 要什麼有什麼, 什麼樣的人才會使他們動心。
榮真對木樨的那樣珍視, 在旁觀者的眼裡也好解釋,大少爺一開始的遊戲而已。
只不過榮真比常人心志堅定, 更易常情。
那李嘯呢?
“我成親的時候排場可比這大得多,”李嘯給楊槿的碗裡添上菜,說道,“你記着你來見我的時候嗎,就是那個樣子。”
楊槿點頭, “你是皇室最大的分支, 什麼樣的排場都不爲過。”
“我當時想給她一個像樣的典禮。”
聽了李嘯這話, 楊槿纔想起來, 宋菡嫁給李嘯那陣, 宋家全家都在危險之中,一個母家沒有絲毫勢力的女人怎麼進得了李嘯這樣的野心家的眼呢?
“年輕啊, ”李嘯知道楊謹這好奇眼神的意思,“有獨自逃到南境的魄力,有能說服我父王的口才,又有沉魚落雁的美貌,換你是我也會動心。”
楊槿笑笑,“可不一定。”
“也對,你喜歡男人。”
“你!?
李嘯看楊槿又要急,馬上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說了,喝了一口酒又道,“但是一開始的好奇和後面的相處是兩回事。”
這讓楊槿想起宋菡當時那個心如死灰的眼神。
但李嘯卻不繼續說了,“怎麼樣,我聽說榮國府沒去多少人啊,榮真不是有挺多朋友的嘛?”
“這又不是什麼風光事,除了些被太后逼着送禮去的,也就只有我了。”
“人生第一的大事,這麼潦草收場,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楊槿眼刀一瞪,李嘯又不說話。
“你就不會對他這樣。”
“嗯?”楊槿沒明白李嘯這話從何而來。
“你啊,也就敢和我這樣鬧脾氣,你在他面前,從是唯唯諾諾,賠着笑臉。”
“哈?”楊槿心想李嘯真是不嘲笑自己一陣就活不下去,翻了個白眼,扯着嘴,露着一口白牙,“我也不是天天給你賠笑臉。”
李嘯看他這副欠揍的樣子,推了他的頭一下,把酒杯放到楊槿跟前,“喝吧,南境帶來的,沒北邊的酒土味那麼大。”
“好!”
楊槿心裡正不舒服,一杯接着一杯。
李嘯眯着眼看楊槿的樣子,他想起第一次見楊槿的時候。
楊槿年少成名,加上家室顯赫,他爹又不急於讓他爭取功名,他就有很多的時間遊歷山水。
正趕上李嘯在書院設局,他年輕氣盛,自然不會放過炫耀的機會。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時李嘯爲求賢才,混在觀衆之中,一同仰望着臺上。
楊槿那胸有成竹的自信,那閃着光的眼,都裝進了他的眼裡。
可到了正式接見他的時候,這個人卻早就逃走了。
在平南王府的侍衛眼睛底下逃走可不是容易事,可楊槿依舊做到了,這等文武全才,怎可不攬於麾下,李嘯這樣天真的想着。
他爲了找楊槿這個人可是動用了不少關係,知道他是楊賢兒子的時候才最終放棄。
雖然一直關注着楊槿的動向,但他卻沒再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他是先皇的伴讀,又有個做丞相的爹,最後只輪到在戶部做個小小的書記官,不是大材小用?
於是當榮真把隨行名單送過來的時候他就想着要把楊槿留在南境了,要給他一個用武之地。
還是很好笑的,看着楊謹穿着盛裝戰戰兢兢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看起來怯生生的,並不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麼神氣。
所以才惡意氾濫,想故意戲弄他一下。
畢竟出身世家,禮儀談吐無可挑剔,更得李嘯的好感。
不過更令他新奇的是,他原以爲只是死讀書的狀元郎卻裝着個少年心性,開朗得像是從沒經歷過傷痛。
又或者他本就比他人堅強。
就在他剛剛贊同他的堅強的時候,卻在廟前看到了痛哭不止的他。
這個人究竟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聽他喊了一晚上的榮真,再遲鈍也明白他的心意了。
雖說感情的事情不可解釋,但李嘯心裡卻爲楊槿不值。
且不說榮真是個男人,他心思細密,這些年與自己共謀大事卻從未坦誠相見,他們彼此都有各樣的底牌,不過是個互相利用的關係。
這樣子的陰險之徒,怎配得楊槿這樣的玉人。
李嘯便這樣暗暗觀察着楊槿和榮真。
他那時還未察覺,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察覺過,他對楊槿的特殊關注已經遠遠超越了他對他才華的渴望,而是……
“你怎麼不喝?”楊槿皺着鼻子,端起酒杯,硬往李嘯的嘴邊塞。
李嘯勉強接過,“喝夠了就去睡覺,你昨天晚上一直都沒睡。”
楊槿有些醉意上涌,嘿嘿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沒睡啊,你難道在我屋子裡不成。”
確實沒在你的屋子裡,李嘯默默地嘆了口氣。
京城對於久住南境的李嘯,冷得太多,可他就只披了件斗篷,便站在楊謹屋外的樹下一整個晚上。
看着他爲別人傷神,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