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韞微微睜了開眼, 營帳裡的光並不很強,他也就沒那麼難受。
他對之前的情景記不大清,他似乎是向李嘯挑釁了一陣, 之後兩個人駕着馬一直跑了很遠, 他太急於超過李嘯了……
李韞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頭還是很痛, 只能抓着眼前離他最近的東西。
木樨的手被李韞揪着, 只能忍着,皺着一張小臉去看李韞。
眼光清明,知道疼, 說明就是沒事了。
木樨鬆了口氣,把住李韞的手腕, 搖搖頭。
李韞看着木樨的影慢慢清晰, 手也放了開, “你怎麼會在這?”
他的嘴脣因着這兩天缺水,乾裂得不行, 一張嘴就有血絲冒出來,他舔了一下,引得滿嘴都是這股血腥的味道。
“是老臣請得他來幫忙,皇上您帶來的人雖多,但是頂用的沒幾個, ”太醫在一旁爲木樨解釋, “這小廝雖然不會說話, 但聽公爺講是會些醫理的, 幫了大忙。”
“榮國公?”李韞只聽到了這麼句, 他向牀榻底下一瞟,一衆人都用急切的眼光看着他。
榮真跪在中央, 眼底一片青黑,他這兩日也不好過,他朝李韞一拜,“皇上您終於醒了。”
“朕睡了多久了?”
“兩天整。”榮真答。
“皇叔呢?”
“平南王爺自認有罪,不敢跪在塌前,跪在帳外呢。”
“叫他進來。”
李嘯聽聞傳召,跪着就進來了,他運氣倒是不錯,這剛一跪下,皇上就醒了,“皇上……”
這悲慼的眼神倒是不錯。
“皇叔,”李韞虛弱道,“你沒錯,是朕太大意了。”
“皇上快別說話了,這剛醒,要不要吃些東西,”李嘯膝行幾步,蹭到李韞牀邊上,“一直都熱着粥呢。”
“好。”
榮真跪在地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這麼兩整天,還不如李嘯這一會兒的功夫討喜得多。
不過他自有人心疼,皇上跟平南王爺其樂融融的時間裡他也終於能起身回到自己的營帳了,木樨始終攙着他,眼波隨着榮真一跛一跛的動作而顫動。
一沾着牀,榮真就像是卸下了多大的包袱似的,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木樨伺候着把榮真的衣服一件件剝了下來,隔着內衣都能感覺到榮真凍得硬邦邦的身體。
有侍衛進來,提着熱水,一桶桶倒進榮真營帳中的用來洗澡的木桶裡。
熱氣氤氳,僅僅看着榮真都覺得舒服了些。
他鬆了下胳膊,開始解衣帶,忽然想到木樨還在身邊呢,又停下動作,“木樨,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木樨點點頭,走出營帳。
看木樨一出去,榮真就捂着額頭後悔起來,多好的機會啊。
不過疲累還是戰勝了這點悔意,他可沒心氣再調戲木樨了,他脫光了衣服,泡在熱水裡。
他的病是着不得涼的,一進秋天,他就要比身邊人多穿好幾件衣服,到了冬天甚至門都出不去,這在冰涼的地上跪這麼久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啊。
木樨一出營帳的門,自己就聳了聳肩膀,冰涼涼的手貼在臉上,剛纔真是好險,如果榮真留自己在身邊伺候,他還真不大好意思。
從榮真向他說出那幾個字的時候,感覺就好像變了。
雖然他們平常還是主僕的樣子,但就是有地方變了。
木樨叉着腿捧着臉蹲下來,他的身體一下子就縮小了一半,楊槿遠遠瞧着就覺得有趣。
他蹦噠蹦噠地跑過來,“皇上醒了?”
木樨看見楊槿,便招招手,兩個人蹲在一起。
木樨朝楊槿點點頭,又用手比劃,“王爺在看他。”
“那咱們估計也要回京城了,”楊槿兩隻手搭在膝蓋上,“都沒怎麼玩。”
“你是不是就要回南境了?”
“是呀,”楊槿嘴都癟起來,頭偏了偏,磕在木樨的頭上,“我會想你的。”
木樨仍是捨不得,卻不能說什麼。
“榮真在裡面呢?”楊槿問,“幹什麼呢?”
木樨嘿嘿笑了一下,比劃道,“在洗澡,不讓別人看。”
楊槿兩眼冒光,“都是男人怕什麼,”他□□着,抓起木樨,推着木樨的後背就往營帳裡走。
木樨扭捏着不想進去,但是又禁不住好奇,等他一進到營帳裡,臉色立刻就變了。
“榮真!”楊槿大喊一聲。
榮真的頭搭在木桶邊緣,半張臉都沉在水裡了,毫無意識。
木樨連忙跑過去,讓楊槿幫着,兩個人好不容易把榮真擡到了牀上。
“我去找太醫,你先看着他,”楊槿握了一下木樨的手,“別擔心,沒事的。”
木樨趁着這個時間幫榮真擦乾身子,又蓋上被子,緊張地握着榮真的手。
太醫也是勞碌命,皇上那邊剛有點起色,榮國公又病了,心裡已經被砍了好幾百次頭了。
“沒事沒事,公爺只是寒症又犯了,”太醫也鬆了口氣,“這兩天累得。”
楊槿又問,“那他這要什麼時候醒啊?”
“等他暖和過來自然就醒了。”太醫摸了一把鬍子,看木樨,“你會鍼灸吧?”
木樨點點頭。
“那你施針我看着。”太醫吩咐道。
木樨便去拿自己的醫藥箱。
這時有侍衛掀開了營帳的簾子進了來,“這是給榮國公的信。”
“他還暈着,怎麼看?”楊槿急躁道。
“可,這是宮裡傳出來的啊。”
楊槿一愣,走到門口想把信接了下來,“給我吧。”
“這……”
“不然你就去交給皇上。”
侍衛更加爲難。
“我和榮國公什麼樣的關係,你不相信我?”
“楊大人,您就別……”
“給朕看看吧。”
侍衛聽到身後這聲音,跪了下來,眼神趨於絕望,“皇上……”
“既是宮裡的信,朕還不能看嗎?”
李嘯扶着李韞,和楊槿對視了一眼,擡了下眉毛,“還不把路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