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回

四十三回

又過了半個多月,從廣東傳回信來,袁崇煥已經應桓震之邀,剋日起程北上,預計一個月後便可以抵京。這消息公佈天下,遼東袁氏舊部都對桓震感激的一塌糊塗,聲言若是袁帥重返遼東,拋頭灑血也都在所不惜。桓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久之後便要發動伐金之戰,激勵士氣的法子莫好於此。至於袁崇煥會不會藉此奪自己的兵權,這一點桓震卻不擔心,對於袁大將軍這樣的忠直之將來說,戰死疆場、馬革裹屍難道不是他最好的結局麼?

八月底,袁崇煥就任參議府參議。桓震一力主張,將原本只是正三品的參議提了兩級爲正二品,又將從一品平章政事降了一級,也是正二品。在外人看來,這是他曾爲袁氏舊部,不敢凌駕於昔日主帥之上,可是在桓震來說,卻是以退爲進、避其鋒芒的做法。

袁崇煥上任的次日,一行約二百人上下便準備悄悄離開京師,趕往遼東。彭羽在前不久的恩科考試之中取了進士,在中書省做參知政事,桓震臨去之前,吩咐他一定得將崇禎看緊了,還有京畿一帶駐紮的遼兵,自己已經陸續調走大半,剩下的八千人,他隨時可以支配。

明日一早便要出發,這一夜雪心好歹不肯睡覺,纏着桓震不住說話。桓震也明白此一去至少明年才能回來,兒子的出生無論如何是看不到了,心中懷了一份歉意,自然也就盡力多陪一陪她。兩人並枕而臥,桓震想要逗她開心,說起笑話來,道:“從前有一個人,叫做卜世仁。”雪心撲哧一笑,道:“不是人?”桓震笑道:“正是。這個不是人,有一天犯了事,給官捉去打板子。板子一五一十的打下來,不是人痛得很,就向上望望,想要求老爺開恩。沒想到這一看,只見官座底下的簾子掀了起來,你猜那老爺的手在下面做什麼?”哈哈一笑,道:“他蹺着腿,在勾腳丫子呢。”雪心輕輕呸了一聲,嗔道:“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也不怕帶壞了他。”桓震連忙賠禮道:“是是是,賢妻說得是,我錯了。”伸頭貼在雪心腹上,叫道:“兒子兒子,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雪心笑道:“你怎知道一定是兒子?”桓震故作神秘的道:“我掐指一算,算出來的。”道:“我連名字都起好了,單名一個‘毅’字,何如?希望將來他的性子莫要像我這般拖泥帶水,總是堅毅果決些的好。”桓震決定的事情,雪心自然無有不可,可是不準備生女兒的打算如何能行?忍不住問道:“若是女兒呢?”桓震啊了一聲,拍着腦門道:“這我卻沒想過,不如也叫雪心如何?那麼我家裡就有兩個雪心了。”雪心搗了他一肘,薄怒道:“好沒正經!”望着帳子頂,十分憧憬的道:“如果是女兒,就叫蕙娘。”桓震笑呼道:“老婆大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些閒話,時將四更,雪心終於疲累得睡了過去。桓震輕輕起身,卻覺褻衣下襬給甚麼扯住了,掀開被子一瞧,原來她在睡夢之中猶自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放。他不願將她吵醒,當下輕輕地脫了衣服,換上出門穿的長衫,躡手躡腳地開門離去。雪心躺在牀上,始終一動不動,可是就當桓震關上門的那一剎那,眼角卻有兩滴眼淚滑落下來。

在途非止一日,終於出了山海關。一路上桓震一邊調兵遣將,勘定各處佈置,一面召各地舊將來見袁崇煥。大家劫後重逢,都是唏噓感喟,祖大壽更絲毫不顧一方總兵的尊儀,抱了袁崇煥大哭。袁崇煥見了今日遼兵的軍勢,比自己在日只強不弱,不由得甚是滿意,對桓震道:“多謝百里替大明鑄此一支精兵!”旋又想到他本不是大明的人,自然不會忠心爲大明着想,若在以前的那個自己,袁崇煥是絕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的,可是自去年被誣下獄以後,他已經完全看透了,正如桓震所說,一家一姓的朝代始終都會滅亡,自己執念於此,確是沒有甚麼意思。而今對他來說,打韃子已經不再是效忠朱由檢一人,自然更不會是爲了桓震,而是替全遼乃至全天下人賣命。是以桓震一致書相邀,他便欣然而往,一來是想出一份力,完成自己滅虜的夙願,二來也是想要藉此機會脫胎換骨一番,往日之戰與今日之戰已經不同了。

到得義州,曹文詔與黃得功事先得了桓震通知,爲免金人探知,不可出城迎接,一行人扮作客商,悄悄地進城來到義順館,曹、黃兩人已經等候多時了。桓震隨意寒暄兩句,便問道:“近日虜兵動向如何?”曹文詔道:“仍是催促我方禁菸,月來查禁了不少私販菸草入虜的明商、朝商,前幾日甚至於扣留了一人,杜大使交涉數番,對方守將多爾袞毫不理睬,兩位大使正氣得跳腳呢。”桓震喜道:“好,好得很!”曹文詔不解其意,疑惑道:“好?”桓震一笑,道:“我想要藉口,他便送來一個藉口,天下哪有比多爾袞還聽話的乖孫子?”想了想,問道:“金州所駐的金兵共是五千人,沒有增多罷?”曹文詔搖頭道:“沒有。”又道:“現下遼陽有卒五萬餘人,瀋陽也有三萬餘。皇太極目下正在瀋陽。”

桓震沉思道:“五萬多人……這倒不大好辦,咱們夾雜在貨物之中,陸續從覺華島運來的大炮零件,裝配起來有多少門?”曹文詔答道:“總共可以裝備四個炮營,火藥也足夠使用。朝鮮王已經答允,一旦明金開戰,絕不會被金人脅迫襲我後方,而且自從左良玉署理東江以來,騷擾朝鮮之事大大減少,朝王應大人所請,已經允借我軍一月之糧,只不過戰事定後,要加二成利息歸還。”桓震回顧袁崇煥道:“二成利息打甚麼緊?從皇太極那裡搶來應付就是。只不過要如何襲破遼陽,確是一個問題。是與廣寧夾擊,步步爲營呢,還是出其不意,直搗黃龍?袁帥想必已有分斷了。”

袁崇煥搖頭道:“時已入秋,一旦下起雨來,於我軍十分不利,必須速戰速決。最好是廣寧、金州、義州三處一同發難,廣寧與我夾攻遼陽,金州北取海蓋,以爲犄角之援。三路之中,當以義州爲主,以廣寧爲疑兵。”桓震拍手道:“我也是這麼想。因此這次帶來的多是輕炮,一匹馬便可以拉動。可是五萬人始終不是一個小數目,我軍馬少,須防敵人出城與我野戰。”何可綱笑道:“卑職此次全權統領新軍,正是爲此。伏波軍馬戰步戰都可放手一搏,上次在覺華島上,二位大人不是親眼閱過了麼?”袁崇煥道:“小心些總沒壞處。況且我軍大部爲了避人耳目,此刻都駐在皮島,趕來義州少說也要兩日,須防走漏風聲,誤了軍機。”何可綱點頭答應,對桓震道:“卑職卻有一策,大人權且聽聽。”要桓震屏退左右,僅留下袁崇煥、黃得功、曹文詔幾人,低聲道:“剛纔曹遊擊說朝王已經答允不會助金抄我後路,但卑職以爲大人不妨寫一封密函與他,請他佯裝應許借兵,其實卻不真的發兵,只借些朝鮮麾旗、朝將官服與我。”

桓震大喜,壓低聲音道:“然後我後方援兵便可以冒充鮮兵,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過來?卻是一條好計。既然如此,便請何總兵往漢城一行,若借得麾旗等物,便徑行過海赴皮島安排。”何可綱答應了,也不少停,自行去了。

袁崇煥與桓震都不敢隨意露面,若是給多爾袞知道了兩個大人物同時來到義州,多半就能推斷出明軍將有動作。卻喚了杜懷德來,囑咐他接下來的數日,每日都再去與多爾袞談判放還明商一事,而且須得一日比一日橫蠻,務要激怒多爾袞。多爾袞究竟也是年輕血性,如此幾回下來果然忍耐不住,無奈杜懷德每次前去,都有黃得功率領重兵保駕,絲毫奈他不得。一怒之下,喝令將扣留的商人推出去斬了,首級號令轅門。

桓震等的就是他此舉,立刻要杜懷德正式行文抗議,下令義州戒嚴,所有明、朝商人全部撤出。多爾袞不料殺一個明商竟會惹出這麼大一番麻煩,部下士卒聽說此事,不但不憂,反倒一個個摩拳擦掌,要與明豬大幹一番,心想若是兩國啓釁,不知道大汗會是甚麼態度?總之在消息送回瀋陽以前,絕對不能讓明人有機會開戰。當下約勒士卒,不得先行挑釁,明軍士兵若來辱罵,只做不聞便是。

可是他的約束似乎全無用處,就在戒嚴的次日夜裡,便有一小隊在城外靠近金營處巡邏的明兵,從把總往下十幾人全都被砍死,而且扒了皮,血淋淋地丟在明軍大營外。清晨巡哨的兵丁瞧見,大叫起來,驚動了半個大營的人都來觀看。那把總的熟人認了出來,又在崔大勇手中發現一根攔腰割斷的韃子髮辮,想是他臨死之際與韃子拼命搏鬥,以戰刀割下來的。一時間羣情洶涌,每個人都紅了眼,嚷着要抓多爾袞來扒皮抽筋。一些將官聯起名來寫了血書求戰,送進義順館去,卻一日也沒有迴音。到得晚間,軍心已經有些浮動。

時至二更,許多士兵仍然未睡,三三兩兩地並排躺着,小聲議論白天發生的事情。一個說道:“虎子你猜,袁參議同桓大人爲什麼不肯放咱們去殺韃子?”那被稱爲虎子的搖頭道:“這個我哪裡知道?不過我從袁大人剛自廣東調來起便跟隨他了,他說不打,自然便有不打的道理,咱們只安心等着便是。”旁邊一人冷冰冰的道:“莫不是你怕死麼?”虎子怒道:“胡說八道,小心老子撕爛你的嘴!”喘口大氣,道:“莫說大勇是我的好朋友,就是素不相識,瞧着韃子這般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也沒人能忍。不過我卻相信袁大人、桓巡撫定能替咱們出這口氣。”衆人七嘴八舌地參與進來,說甚麼的都有。忽然間只聽一個守備進來叫道:“都起牀,緊急集合!”

衆人立時閉了嘴,翻身爬起,聚在營前。

袁崇煥點齊三軍,大聲喝道:“東虜欺我太甚,屠戮我平民,殘害我同袍,是可忍,孰不可忍!昨夜伏波軍第一營下屬把總崔大勇,夜巡之時不幸爲虜兵所害,屍首就在衆位面前!崇煥今誓師於此,不滅韃賊,無以報國家!”桓震隨着叫道:“誓要殺入遼陽,血祭英靈!”當先跨上一步,與黃得功兩人擡起了一張停屍的靈牀。袁崇煥與曹文詔也擡起另一張,以下參將、遊擊,兩兩成對,每人輿了一具屍首,同聲大喝“殺入遼陽,血祭英靈!”隨在袁崇煥與桓震身後,浩浩蕩蕩地開拔而去。

多爾袞還完全不知這樁事情,夢中聞聽探馬來報,說明軍已經大舉殺來,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吩咐閉了寨門抵禦。可是此刻的明軍士氣高漲至於極點,以一萬對五千,整整多了一倍,不多時就用震天雷燒着了營帳,迫得虜兵慌忙列陣出戰。

野戰明軍本來不沾便宜,但這次桓震所出動的全是尋常戰車前面加上鐵蒺藜改裝而成的蒺藜戰車,士兵躲在車裡放槍,一時間韃子兵全然無法近前。多爾袞見勢不妙,起了懼心,突圍向北撤去。奔到鴨綠江畔,沿途遇上幾小撮明軍,都給殺得大敗。多爾袞大喜過望,指着江面木橋笑道:“桓震真豬狗耳!若斷此橋,我軍死無葬身之地矣,彼偏不知,豈非上天佑我?”當下揮軍過橋。

前鋒走到橋中過半,忽然聽得噼噼啪啪一陣木板斷裂之聲,那木橋自當中折爲兩截,數匹馬掉進河裡,拼命掙扎,終於還是沉了下去。多爾袞大驚,連忙勒衆後退,木橋狹窄,一時間退避不及,人馬自相踐踏,立刻混亂起來。此時明軍從後掩殺而來,仍是遠遠地停住了戰車放槍。多爾袞大怒,心想與其坐以待斃,何不破釜沉舟?收攏起殘卒來,策馬冒着槍彈猛衝。

明軍果然抵敵不住,推了戰車逃去。多爾袞大喜,心想遼兵也只不過是花架子、紙老虎,自己這一戰大勝之後,大汗必定另眼相待,當即揮軍追了上去。可是沒追多遠,只聽前鋒戰馬一陣陣悲嘶,紛紛跌倒,騎士也都摔在地下。他大驚失色,急忙令三軍停住,不多時前面跑回人來報說,明軍撤去之時在地下撒了許多鐵蕈、竹貯等物,鐵蕈錐綴於馬匹蹄下,取剔不出;竹貯其中納毒,馬匹蹄子受傷,立刻蹶倒,一騎或覆,前挨後觸,百馬皆覆。明軍士兵卻都穿了鐵底鞋子,壓根不懼踩到受傷,一見虜兵陣營混亂,卻又推着戰車殺將回來,在方纔佈下鐵蕈等物的一條防線後面停了下來。多爾袞知道這一戰是大大的敗了,天色又黑,不敢再令士兵衝鋒,只得揮軍沿江東向,試圖尋找下一處橋樑渡江。好在明軍也不再追來,他逃離險境,清點人數,五千人竟折去了一半。

一面懊喪不已,一面派人飛馬往遼陽去報知,豈知遼陽此刻亦在大大頭痛,廣寧祖大壽、金州金國奇一同發兵,出其不意,連下覆蓋二城,現下兩方面正進逼海州衛。海州若失,遼陽危急,留守的代善不敢怠慢,急忙令阿巴泰率領一萬大兵南下救援。彼處守將是自己的大兒子嶽託,他爲人沉穩,頗有大將之風,加上廣寧入明手中之後,一直以海州爲重鎮,兵糧都不缺乏,料想支持個十幾日,是不成問題的。

何可綱的二程援軍,只不過花了一天兩夜時間就從皮島趕到鳳凰城下,與袁崇煥大部會合。鳳凰城架不住明軍三萬多人合力猛攻,越三日而破,袁崇煥留下不能急行軍的傷卒守城,大部隊繼續北上,連奪斜列站、通遠堡,在連山關前與親自率兵前來阻擋的代善交上了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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