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回立威

卷一 順流逆流 五十回 立威

桓震瞧他答得自信滿滿,一時間倒不好貿然決定了。吳三鳳大約也瞧出他神色猶疑不定,當下道:“怎麼,怕了麼?若是當衆認輸,咱不與你計較便是。”是時諸生已經漸漸齊集,雖然仍舊不足六百二十五人,卻也有了五百八九,都在瞧着這一場主事與武生之間的賭賽,將要如何了局。桓震已經到了騎虎難下之勢,倘若此刻吐口認輸,以後再也莫想駕馭衆生,當下咬着牙道:“自然不認輸。只是今日倉促,明日再比如何?”吳三鳳顯然不相信桓震一夜之間便能有甚麼良策,自認是將門之子,決然不會輸給一個文官,當下一口認了。

次日一早,照着前一天的約定,桓震和吳三鳳面對面地站在了校場之上。今天武生們來得倒早,不但早,而且全,似乎六百二十五人一個也沒剩下,大約全是來瞧新任主事出醜的。一個教授六個訓導也都到齊,一個個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光瞟着桓震,甚至叫桓震疑心這羣人已經預備好要給自己收屍了。

叫你們瞧瞧究竟誰高誰下,桓震心裡暗暗咬牙。比弓馬武藝,自己絕對是不如吳三鳳的。然而武學之中,他若提出比甚麼詩詞歌賦,恐怕當即便要給武生們扔將出去。吳三鳳已經等得不耐煩起來,問道:“究竟比甚麼?大人?”桓震卻是早有準備,笑道:“不必着急。本官初來,還沒認識諸位,這便先來唱名如何?”說着竟從懷中取出一本花名冊,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地唱起名來。諸生面面相覷,不知這個新來的主事大人葫蘆裡賣的甚麼藥,然而既然人已經來了,主官唱名總不能不應,當下一個個地答應。桓震不慌不忙,唱一人便與他交談兩句,待到唱完六百二十五人,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吳三鳳好歹等到他唱完了名,當下問道:“可以了罷,大人?”桓震哈哈一笑,道:“吳小將軍急甚麼?本官瞧這京衛官學甚大,不知有幾多去處?倒想一一瞧上一瞧。”當下叫那教授領着他,將明倫堂及居仁、由義、崇禮、弘智、敦信、勸忠六齋一一看了一遍,連存放刀矛火槍的庫房也沒放過。一面參觀,一面還要同教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互相吹捧,也不厭煩。吳三鳳跟在他身後,漸漸焦躁起來,終於忍耐不住,一把扯住桓震,叫道:“你這官兒,莫要哄弄我等,究竟比是不比?”

桓震看火候已夠,當下笑道:“自然比。”作個“請”的手勢,引着衆人進了明倫堂,自己卻抽身出去,不曉得作甚去了。吳三鳳左等不來,右等也是不來,正要再發脾氣,卻見桓震手中捧了一個大大木盤,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將木盤放在桌上,道:“咱們便用這個賭賽。”說着示意吳三鳳揭開上面的蓋布。

吳三鳳依言揭開蓋布,卻是一個沙盤,細細看去,居然便是遼東的地形。中國宋代已經有了沙盤的雛形,沈括便曾經用麪糊木屑與熔蠟製作地形模型,那是最早的沙盤。然而桓震這個沙盤,卻比宋人所做要精緻許多,上面山川河流無一不備,很是詳盡。說起來還要拜耿如杞那本遼東筆記所賜,他昨夜半宿不睡,便是根據那筆記,做了一個寧遠一帶的沙盤。雖然頗有出入之處,但也差近事實了。

桓震指着那沙盤道:“袁遼東寧遠一戰,揚名天下,咱們後進之人,原當傾慕學習纔是。”點着寧遠城,道:“袁遼東以一萬二千之軍,拒十三萬之敵,今與你三萬軍守城,另火炮百門,我領十萬軍攻城,寧遠四面孤立,並無援軍,城中糧草,足支兩旬。且守來我看!若守得住,便算你勝,若給我攻下,便算我勝,如何?”吳三鳳不加思索,應了一聲“好”。桓震知他性子急躁,方纔有意一番耽擱,便是要引得他發怒,不能冷靜思考。寧遠大捷,要在堅壁清野,憑城固守,加上紅衣大炮的利害。只要自己能夠趁他心浮氣躁之機誘他野戰,火炮的優勢就會變成劣勢。

原來明軍自戚繼光以降,出戰習慣布成方陣,火器列於陣前,炮置地面,每臨交鋒,必先放射火炮,以殺敵首鋒,扼敵人進攻於一時。但此種佈陣墨守成規,一成不變,逐漸爲敵所窺,後金兵改以鐵騎衝突,以速度凌厲之長爭取先機,搶在明軍點燃發射之前,迅速突入射程,火炮雖則發射,卻是彈彈落空;或伺明軍第—次發射後,驃騎全速衝鋒突破明軍陣勢,不給明軍機會發射第二炮,於是火器功能頓喪,明軍爲逃避騎兵衝擊,每每望風棄火器而潰。袁崇煥之所以能夠取得寧遠大捷,首要因素便是將火炮用於守城而非野戰。

桓震料想這個吳三鳳未必便能想到這一點,果然雙方僵持得半月,桓震有意示弱,佯作退兵,卻在身後賣下一個破綻,吳三鳳以爲得機,當即揮軍出城列陣,桓震立刻從山後調出四萬驃騎兵,猛衝吳軍陣形,吳三鳳的火器方陣一擊而潰。

他順手一推沙盤,站了起來,笑道:“如何?一萬二千軍還剩多少?”吳三鳳面色發青,他並非不知道袁崇煥守寧遠城之法是固守城池,決不野戰,只是剛纔被桓震退兵之計迷惑,究竟還是十六歲的少年,一時間心中起了追擊的貪念,這才貿然出兵,引致大敗。當下叫道:“不服,不服,你使詐!”桓震哈哈一笑,大聲道:“你們這些人都是將來的中外武將,國之干城,難道戰時上了敵人的當,也要去埋怨敵人使詐不成嗎?”吳三鳳無言可答,嘆道:“輸便輸了,任你處置。”桓震嗤道:“我處置你,卻於我有甚麼好處了?本官既然忝任此地主事,本不該與爾等做此兒戲之事,只是非如此不能叫爾等知道邊疆之急。”瞧了吳三鳳一眼,大聲道:“丈夫立志,當存高遠,爾等多是將門之後,哪怕不爲國家,也須顧得自己家世名聲!今日學業馬虎,將來當真叫爾等統兵打仗,便能制勝沙場,青史留名了麼?”

衆武生聽了他這番話,固然有霍然動容者,更多人卻嘴角連撇,不以爲然。吳三鳳也是一臉不服,只是剛剛大敗虧輸,不好意思反口罷了。桓震卻也瞧得出他並不服氣,心想須得再殺一殺他的威風纔好,當下笑道:“吳小將軍,你待怎樣?”

吳三鳳眼珠轉了一轉,道:“紙上談兵,不爲能者。你若要我甘心敬服,那便當真在兩軍陣前贏我。”桓震微微一怔,道:“兩軍陣前?”吳三鳳似乎很是得意,一指圍觀諸生,道:“六齋之人,你我各領一半,作爲兩軍對陣,彼此較量。”桓震笑道:“本官乃是初來,衆人面孔尚且不識,如何統兵?何況倘若部下皆與你通聯一氣,故意敗陣,本官豈不是輸得冤枉。”吳三鳳哈哈笑道:“姓吳的不屑爲那等偷偷摸摸的勾當。”大聲對衆武生道:“爾等爲桓大人部下者,須得精誠聽命,若有一人暗地作弊,便算我輸!”衆人鬨然叫好。

桓震這才安心,想了一想,道:“我只要敦信、勸忠兩齋二百餘人便可,餘下四齋全都歸你。”吳三鳳口脣一動,似乎想要反對,終於又沒出口。桓震見他默認,當下又道:“自古無有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而能作戰者,本官要用十日時間訓練士卒,你也是一般。”回頭對那教授道:“自今日起,居仁、由義、崇禮、弘智四齋日常功課全由吳三鳳作主,爾等不可干預。”那教授雖覺此舉很是荒唐,但武生遊蕩廢學,師道不尊已是陳年積弊,諸教授訓導也是深受其苦,眼下來了個着意整頓的主事,心中倒有幾分暗自高興,當下滿口答應。吳三鳳自然無有不可,當下兩人擊掌爲諾,一言而定。

次日一早,桓震令敦信、勸忠兩齋武生於辰時會集校場,諸生聽了吳三鳳的吩咐,居然並沒遲到。桓震先將其中年齡尚幼,身材矮小,氣力不足不適戰鬥的盡皆挑出,叫他們照常跟隨訓導上課,以後不必參加自己的特別訓練。餘下的還有一百六十人,桓震將他們分作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隊,每隊挑了一個看上去比較聰明伶俐的孩子做爲管隊官。

掃視一眼一百六十名武生,桓震開口了:“讓本官瞧瞧你們平日都學了些甚麼!”原來明代武學學生不僅要在課堂上學習儒家經典與軍事理論知識,還要進行適當的軍事訓練。幼官武生每五日一次習演弓馬,成績優異的會受到表彰。作爲一個合格的武生,至少應當能騎馬射箭,能使用一般的火器,還要有一定的徒手搏鬥技能。

可是這些武生都是平日嬌縱慣了的,哪裡懂得這些?桓震嚴令之下,不得不硬着頭皮操演一番,結果給矛砸了腳面的有之,射箭去靶數百步的有之,騎馬給馬兒摔下來的有之,個個醜態百出,不一而足。桓震倒不意外,這種狀況是他早已預想到了的。想必吳三鳳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兩軍作戰,除了天時地利之外,最要緊的便是人和。一軍上下都要服從主將指揮,這才能如身使臂,如臂使指,這是他在小五臺得出的經驗。

冷笑一聲,桓震喝道:“方纔長矛砸了腳面的,射箭脫了靶子的,騎馬摔了下來的,統統上前!”便有過半數武生扭扭捏捏地向前跨了一步。桓震也不多說,一指約莫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的校場,道:“跑不完五十圈,今日不許回家!”[——注,按照現代足球場的規格,這麼五十圈估計得三十到三十五千米,馬拉松賽跑的標準距離爲42.195千米,目前的男女馬拉松跑的最好成績分別爲2:06′50″和2:21′06″。]衆武生不論受罰的還是沒受罰的,盡皆臉色發白,便有幾個膽子小的,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桓震怒道:“哭甚麼哭!本官同爾等一起跑!”他在小五臺的時候本來時常跑山,雖然過了一段時日,這跑山的工夫卻還沒有扔下,跑起平地來自然不在話下。說到做到,這一天工夫,校場上只見接近百名武生浩浩蕩蕩跌跌撞撞地跑圈子,後面還跟着一個大汗淋漓的兵部主事,倒也算是一大奇景了。吳三鳳那邊一開始還在演練佈陣,後來索性全丟了手中兵器,跑來瞧桓震這幫人的熱鬧,更有人指指點點,不斷嘲笑。桓震也不管那麼多,只是驅趕諸生不停地跑下去,實在累得不行了,就叫他們去路邊休息片刻,又回來繼續跑。這一天從午時不到直跑到了太陽下山,好容易跑完五十圈,莫說這些武生,就連桓震自己,也累得只想一頭栽到地上再不起來了。

桓震看看今日已經將這些人操得其慘無比,當下道:“明日各隨武訓導學習弓馬火器,後日再行考察,再有今日一般的,便是百圈!”說罷下令解散,也顧不得跟幾個訓導說話,徑自鑽回房去,把自己扔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

次日一早再集合的時候,卻有三十來人無故不到。桓震心中冷笑,心說這下子可有你吳三鳳好看的了,當下尋了他來,叫他查點人數。吳三鳳雖然暴躁,卻不蠻橫,一點之下發現逃兵甚多,臉上便掛不住起來,畢竟自己乃是這幫武生的首領人物,事前又曾經說過只要桓震手下有人不服管理,便算自己輸的,現下倒有三十多個逃兵,豈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麼?當下一張白臉氣得鐵青。來了的諸生也是紛紛臭罵,都說逃跑的便是膿包,給大衆丟人,一時間輿論倒像偏向桓震這邊了。

吳三鳳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決定認輸,低着頭道:“桓大人,是學生輸了,學生認罰。”桓震哈哈一笑,道:“哪裡話,是本官輸纔對。”吳三鳳一愕,擡起頭來瞧着桓震,眼神很是不解。桓震正色道:“爲將者須得善於約勒部下,臨陣之時方不致慌亂。似本官這等,一天過去士卒便紛紛逃逸,怎能上陣打仗?因此是本官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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