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雖然是昏沉陰暗的顏色,一路從營帳到孟平山倒是未曾真正下過一滴雨,老天似乎在醞釀着一場巨大的暴風雨。
馬車到了孟平山腳停下,山路崎嶇,尚且得攀爬前行。
孟平山是通州與黎國邊境城的交界,不過不算是連貫縱橫的山脈,只是一座山丘。孟平山的山巔之上築有石亭,是當年燕蒙兩國修好時共同所建。
雖是夏日,山頂的風還是出奇的大。久經風霜的亭子,早已破敗不堪,在破舊的亭內,白衣人負手背身而立,他從此處眺望着燕國的河山,神情是淡然從容,又有志在必得的雄心。
付雲煙直到現在尚未搞清楚他是誰,只覺得此人並非池中金鱗那麼簡單。他到底是初遙的什麼人?竟會冒這麼大險進燕國的軍營救人,現在竟然要和蕭竟交換她們兩。
她並不覺得自己在蕭竟的心裡可以用來交換初遙,何況初遙前夜應該已經逃走。
付雲煙嘴角泛出一絲苦笑,若是初遙逃了,蕭竟沒有來還可以自我安慰,若是初遙還在,而蕭竟依舊沒有來,那她也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你不必擔心,他一定會來的。”容少揚微側過身子,看了眼付雲煙。
付雲煙垂眸不語,已經是午時三刻了,天空的烏雲越發的聚攏,昏沉地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不料,目光所及之處,看到一雙黑色的龍紋錦靴。
她驟然擡頭,蕭竟就站在五丈左右的距離,而初遙則站在他的身旁。她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將初遙帶來了。
初遙看着容少揚的背影,腳步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蕭竟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前行。
容少揚緩緩轉過身子,目光先是落到初遙身上,再慢慢地轉向蕭竟,脣瓣微微勾起:“卿帝好膽識,竟真的單獨赴約,就不怕在下設了重重埋伏嗎?”
“縱使重重埋伏,又能耐朕何?”蕭竟眼眸直視着容少揚,未曾看付雲煙一眼。
“太過自信便可能是自負。”容少揚嘴角的弧度未變,眸子轉向蕭竟扣住初遙的手,道:“她不過是個不懂武功的女流,卿帝未免太過用力了,在下對雲夫人可是以禮相待。”
“安容,你想交換,可以。”蕭竟看了眼身旁的初遙,再擡眸對容少揚道:“但要看你交換的誠意。”
初遙擰了擰眉,她側目看了下蕭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
“卿帝想要什麼誠意?”容少揚微微挑眉。
“黎國連着通州的邊境城池十五座。”蕭竟冰冷地勾起嘴角:“如何?”
付雲煙震驚蕭竟嘴裡所說的話,這些話,讓她意識到這個綁着自己的白衣男人是什麼身份。現在是燕、黎二分天下,有能力主宰黎國十五座城池的,除了黎國的新帝還能有誰。
初遙沒想到蕭竟先說的竟不是付雲煙,而是要黎國的十五座城池,這是原先蒙國的半壁江了。他以爲她在容少揚心中能有如此這麼重要嗎?蕭竟也是坐擁江山,有着一統天下的雄心,他應該再瞭解不過,十五座城池意味着什麼。
不,他是在試探,在試探容少揚,也是在告訴她一個殘酷的現實。容少揚不答應的話,那他就成功的在她心裡劃下一刀,讓她對容少揚的信任不復往昔。
理智告訴她,容少揚不答應也是情理之中。但情感上,她卻有着私心。
十五座城池和她之間,在容少揚的心裡到底孰輕孰重?
容少揚沉默着,負手垂眸,過了會兒,他狀似有些苦惱地看着初遙,對她道:“你說我到底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山頂的風呼嘯着,一滴水落到了初遙的臉上,下雨了。
容少揚竟把這個問題拋給她,初遙倒是
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忽然展眉,道:“不如你問問他,肯不肯用十五座城池燕國皇子和幾十萬兵將的軍心。”
對於他們兩將問題像球一樣拋來拋去,蕭竟不禁蹙眉,彷彿這個問題在他們之間無足輕重,兩人的信任和默契,旁人無法介入。
“看卿帝的神情,不用問,想必也是不肯的。”容少揚伸手將付雲煙押與身前,抵着她前行,一邊對蕭竟道:“以人換人,我們何必弄得那麼複雜。”
蕭竟扣住初遙的手又用力上幾分,初遙忍不住蹙眉,他道:“以人換人,也要看人在心中分量,而顯然,你會爲她冒險進燕國軍營,足以見其分量,那又何以吝惜十五座城池?”
付雲煙聽了蕭竟的話,心中漸滲涼意,臉色也越發蒼白,明明是夏日,她的身子不由打了個寒戰。她清楚自己在蕭竟心裡不佔有分量,卻沒想過,縱使他知道自己腹中懷有他的骨肉,他還可以這般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
而這些足以讓她涼透了心,她看着這張自己思慕了三年之久,傾注了所有愛戀的臉,一時心中雜緒萬千。
容少揚已經抵着她走到離蕭竟一丈左右的距離,他對蕭竟輕笑了兩聲:“就算在下依言劃給十五座城池,恐怕卿帝也不一定願意將她還給在下吧。”
蕭竟低聲在她耳邊耳語道:“呵,看來你在他心裡也不過如此,這些個推脫之詞,你不會笨得聽不出來吧。”
初遙的手腕被捏地十分疼痛,她禁不住掙扎了一下。
容少揚見蕭竟如此親近初遙,眉心不由蹙了下,他忽然發力,將付雲煙往蕭竟身上重重一推,伸手拖過初遙的手,往自己這邊一拉。
付雲煙一開始是失重往那邊倒去,見蕭竟的手竟還未放開初遙,於是乎,運了身上的內力,讓自己撲過去更狠,手臂故意揮開初遙被扣住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