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遙跨進含香樓,粉衣姑娘面帶微笑地立在門旁,像是早早料到她會來似的。
“姑娘請進。”
今天的含香樓似乎更加安靜,在拐角要進後院時,眼角撇到了二樓一個女子匆匆走進房門,翠色的衣袂快速閃進門內。
走到夙硯的房門口,無字匾上多了一橫,筆鋒有利,卻靠上了些,不像是一字,倒像是字爲書完。
初遙推門進去,夙硯坐在桌旁,像似恭候已久。
“你又猜到我會來找你?”初遙莞爾。
“段家出事了,寧王爺要惹上麻煩了,你要我幫你作證?”夙硯用細針挑着薰香爐裡的花瓣,將浸泡已久的挑出。
“公子的心思玲瓏剔透。”
那日相府飲宴,夙硯說是去在段公子,想來是個段家公子有些交情,現在段公子死了,他早早收到消息也不奇怪。
夙硯放下挑針,擡眼看了下初遙:“恐怕這次我幫不了你。”
“段公子死的不明不白,你真不想查清真相?”初遙素來沈穩,此時有些急了。
“已經答應了一個朋友,不會插手此事。”夙硯取過布巾,從桌旁的錦盒裡取出一個紫竹笛擦拭。
初遙看着這笛子,道:“是這笛子的主人?”
“是誰又何妨,這件事我既然答應朋友不插手,那便幫不了你什麼了。”夙硯擦完笛身,道:“趁現在未亂之前,你該儘快離開文國。”
“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初遙咬了咬下脣,並不死心。
他也許是可以解開這個結的關鍵,若是連他都袖手旁觀,加上蕭竟答應端赫燁默認這件事,那就真的是難解了。
夙硯搖了搖頭,勸道:“你還是抽身吧,這件事牽扯太多,陷進去就再難抽身了。”
“已經抽不了身了。”初遙輕嘆一聲,“既然你與朋友有過約定,那我也不便勉強,不過那日院中那人看到你了,還望小心,先告辭了。”
初遙轉身,欲開門之際,只聽夙硯道:“寧王不是一個良人。”
初遙頓了一下,推開房門,跨了出去,流姝正在外候着。
“小姐,怎麼樣了?”
“有人先我們一步,現在先回驛館。”初遙快步踏出含香樓。
這裡既然無解,那就要去想其他方法,蕭竟是因爲她才答應了端赫燁那樣的條件,要拿到另外一半解藥,看來要等蕭竟認下這件事之後。
剛一走出含香樓,便被一個青衣姑娘攔住了去路,“宋小姐,我家公子有請。”
初遙怔了一下,她現在戴着人皮面具,這個女子竟然知道她的身份,看來來路不簡單,會是誰的人?
“小姐,
會不會是賀公子回來了?”流姝小聲道。
現在知道這幅人皮面具下是宋初遙的,除了寧王,賀凌,還有秦沐雪,應該暫無他人。
“不會。”這青衣女子姿色迤邐,氣質出衆,說是大家閨秀也不爲過,賀凌哪裡會有這樣的使女。
初遙忽然想到什麼,瞳孔微微動了下,對青衣女子道:“請姑娘帶路。”
流姝扯了扯初遙的衣袖:“小姐,也許有詐。”
初遙微微勾起嘴角,道:“放心,是個故人。”
流姝疑惑。
兩人隨着青衣女子穿進含香樓旁邊的巷弄,走到一座舊宅前,青衣女子推門,請她們進去。
悅耳的笛音從屋內飄出,曲調悠揚而熟悉,初遙更加確定,只是心中疑惑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鳳帝招親,能人逸士齊聚文國,他會來這不奇怪,怪得是爲什麼正好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在跨進小院之前,青衣女子攔住了流姝,道:“姑娘請留步,公子只見你家小姐。”
“流姝你在這等着。”初遙吩咐完,走進院落。
這外面看上去是舊宅,裡面倒是別有天地,雕廊畫棟,金石玉砌。
笛聲驟停,一道白衣閃至她身前,快如閃電,飄渺優雅,人停下,衣袂髮絲慢慢垂落。
“容公子。”初遙頷首喚了一聲。
白衣欣立,墨發垂腰,面如冠玉,氣若謫仙。數月未見,容少揚的身上氣韻越發沈斂,更叫人看不透。
“好歹我們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你這麼叫,總讓我覺得生疏的很。”容少揚擡手撫上她的面龐,淺笑道:“這張臉做得真好,絲毫看不出任何痕跡,師叔竟然會送你這個。”
初遙蹙眉,向後退了一步。
“容公子自重。”
容少揚哈哈一笑,道:“那日在樹林,你衣衫盡去,都不見你皺一下眉,現在怎麼沈不住氣了?”
“我倒是好奇,聲名鼎盛的容六公子何時變得那麼輕薄?”初遙微仰起頭看着他,反問道。
容少揚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隱隱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初遙瞥見他收在袖裡的手,露出半截竹蕭,眉心微蹙。
“數月未見,你倒是牙尖嘴利了。”容少揚捏起她的下頜,深黑的眸盯着她的眼睛,眉梢一揚:“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你找我,什麼事?”初遙撇開頭,有些不悅。
容少揚上揚的嘴角漸平,素來淡然的臉上有些莫名的情緒,眼中閃過一絲微光,聲音卻越發的淡,帶着些閒談的口吻:“聽說你和蕭竟相處的不錯。”
初遙微楞了一下,他這句話什麼意思?難道他一直知道她在蕭
竟那裡?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過是三天前才知道。”容少揚踱步至廊檐,陽光拉長了他的身影,他靠着廊檐玉柱,從旁取來饅頭屑,投擲池中。
初遙站在遠處,看着他手中的饅頭屑落入池中,池裡只有兩尾錦鯉,卻本能一擁而搶。
“蕭竟似乎很喜歡你。”容少揚垂眸看着池水裡的錦鯉,將饅頭屑擲道遠處,兩尾錦鯉快速遊向那方。
“那張地圖已經給你,你也答應了保我和我孃的平安。”初遙收回目光,看向他:“容公子會守信用吧?”
容少揚剛剛與她說的兩句話,讓她莫名的不安。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地圖已經在容少揚那裡,若是他現在要反悔,用她孃親的命來威脅他一些什麼的話,那她又能怎麼辦,這件交易,當初賭的便是容少揚的爲人。
“自然。”容少揚繼續投食,不顧池中魚食已經過多,“若我說只是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你信嗎?”
初遙不知容少揚葫蘆裡買的什麼藥,沈默不語,心裡自然是不信容少揚說的因爲想念。
“師叔離谷了。”兩人間沈寂了一會,容少揚忽然道。
初遙微驚,因爲聽秦沐雪說過,除了到夜霞谷山下與農戶換取食材,他十幾年來,從未出過谷外,因爲他不喜人多,不喜與別人打交道。怎麼會突然離谷?
“師叔是出來找你。”
初遙聞言,不禁看向容少揚。
“自從你失蹤之後,師叔在谷中久等未有消息,便離谷找你,葉姨我已經接出夜霞谷了,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容少揚嘴角一撇,“我找到了你,卻還未找到師叔,若是他找到你,通知我一聲。”
秦沐雪的易容功力,心中根本不可能追蹤,而且以他的性格,要走什麼道,做什麼事,也難以按照常理推斷,他出了谷,要找到他,無疑要比大海撈針要難上數倍。
而且他雖性格古怪,但心性單純,即便是有一身本領,在這世道也難免會受人欺騙,這外面的世界,對於秦沐雪這個常年不接觸谷外的人來說,就無異於洪水猛獸。
這些初遙顯然也想到了,只是她想不通,秦沐雪爲何會出谷找她?
“好,我知道了。”初遙回道,頓了下,又道:“我娘麻煩你再照顧一段時日,我回燕國之後會去接她。”
容少揚雲淺笑:“怎麼?不需要我幫你們安置處所了?四國要亂了,還是得尋一個地方遠離戰亂的好。”
初遙垂眉,似是回答容少揚,又似自言自語:“我已有我的去處了。”
容少揚擡目看她,眸中別有深意:“你的去處便是蕭竟那裡?”
初遙不語,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