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折花之事後,初遙便有意閃避蕭竟,不知她閃避得宜還是蕭竟另有要事,小小行館之內竟已有三日未遇見他了。
“小姐,有人送來一個錦盒。”流姝捧着個雕工精緻的紅木盒子,走進初遙房間。
初遙未放下手中書卷,漫不經心道:“怎麼不拿去給寧王?”
這裡是文國國君給居住蕭竟的行館,主人自然是蕭竟,有人送東西來,自然也是蕭竟的,何況這幾日不少文國官員派人送來禮物,大概是與蕭竟交好,他日能對其手下留情,所以她便不做多想。
“送來的人說,不是給王爺的,是給知音的。”
初遙聞言,放下手中書卷,起身走到流姝身旁,接過錦盒,盒身扁平,大概略比一本書大些。打開盒子,裡面倒真是本書,準確來說是本琴譜。
“傷心曲?”初遙取出盒中琴譜,嘴角微微勾起笑意,這個夙硯倒真是個妙人。
翻開書頁,隱隱散着幽香,初遙捧起琴譜嗅了嗅,是墨上散發的香味。紙上字跡秀挺飄逸,一手小楷甚是漂亮,看字便能想到寫字的人。
“奴婢跟小姐這麼久,從未見小姐收到誰的禮物這般開心過,不知是何人送的?”流姝略有些驚訝與初遙露出的笑意。在宋府之時,仰慕自家小姐的人如過江之鯽,送禮上門討她歡心的多不甚數,卻從未見她收到禮物會露出這般笑意的。
“知音人。”初遙莞爾將錦盒遞給流姝,自顧自捧着琴譜,走回書桌前翻看。
“是夙硯公子?”流姝想起初遙那日對夙硯的琴音讚不絕口,能讓她引以爲知音人的,想必也只有他了。
初遙含笑點了點頭,繼續翻看手中的琴譜。這便是那日鞠亞軒之中夙硯的彈的曲子,記得他說不過是一個傷心人的傷心曲罷了,看來也是個身上有故事的人。能作出和彈出這樣曲子的人,想來是有一段可望而不得的感情。
如果她的處境不是這樣,倒真想和他深交。
翻看到一半,忽然看到中間夾雜着一片紅葉,葉上寫着午時,含香樓。
“夙硯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流姝看看紅葉,好奇問。
初遙合上琴譜,對她道:“走,去含香樓。”
到了文國,反倒是自由的多,蕭竟並沒約束她不能出行館之類的,不過也可能是蕭竟料想她
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畢竟現在身上中有劇毒,又身在文國。
“小姐怎麼知道夙硯公子的意思是約小姐今天來此?”流姝跟着初遙到了含香樓。
“若是這都猜不透,還配得起知音人三個字嗎?”初遙顯然今日心情頗爲愉快,跨步走進含香樓。
含笑樓白日裡與夜晚截然不同,安靜的讓不由屏住呼吸。
一粉衣女子笑意盈盈趨步上前,迎着初遙,笑道:“公子已在裡面久候,姑娘請跟我來。”
初遙頷首,跟着粉衣女子繞過大堂,走進後院,一般青樓的後院都是樓裡的姑娘休憩的地方,含香樓卻顯然有些不同,後院竟然似一般的小戶宅院,獨門獨戶。
“公子就在裡面,姑娘請。”粉衣女子頓下腳步,福了福身,恭敬退下。
初遙擡目看了看門匾,黑色的匾上空無一字,嘴角微抿起笑,對流姝道:“你在外面候着。”
流姝點了點頭,初遙推門進去。
屋內裝飾簡單,頗爲清雅,最大傢俱怕就是靠牆的那一書架,整個書架滿滿的書卷,若是不說,旁人還會以爲是書生的家呢。
“姑娘,果然是在下的知音。”夙硯從白紗後走出,一身緋衣紅豔似火,領口較爲隨意鬆散,墨色長髮披下,覆在白皙的胸口。
若爲女子,定是妖孽。
那一刻,初遙腦中閃現的便是這句話。
“能被夙硯公子引以爲知音,小女子三生有幸。”
“那日總覺得與姑娘一見如故,冒昧邀約,姑娘能前來,這纔是在下的三生有幸。”夙硯語調姿態隨意,卻不給人以敷衍的味道,倒是像老友的調侃。
初遙聞言,微微一笑,從容地坐下。
“說來,姑娘知夙硯之名,而夙硯卻未聞姑娘之名,着實有些不公,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夙硯亦坐下,執壺倒了一杯清茶,遞與她。
初遙接過青花瓷杯,含笑道:“公子能打聽出那日出萬金之人,是燕國寧王,又怎麼會打聽不出我的姓名?”
“姑娘以女扮男裝跟在寧王身邊,想來自然是有意隱瞞身份,在下打聽到的又豈會是準確的。”夙硯淺啜一口清茶,眉彎輕挑。他的眉眼生的極好,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自有一股風情。
“既然明知我是刻意隱瞞,即便是現在
和公子說,也不一定會說真名吧。”初遙現下還是一副男裝打扮,臉上戴着那張人皮面具。
夙硯呵呵一笑,一雙細長的眼睛微眯起來,煞是好看。
“人總是有自己的秘密,姑娘不便告知,在下也不好勉強。”夙硯蹙了蹙,花瓣似脣瓣微撅,苦惱似的道:“既是知音,總是姑娘這個樣叫,不免生疏,該換個稱呼,叫什麼好呢?楚遙怎麼樣?”
初遙微愕,執杯的手不由一顫。
“不喜歡麼?”夙硯看着她的反應,問道。
初遙見他並無異色,猜想可能只是巧合,便道:“名字不過是稱謂罷了,公子喜歡喚什麼就喚什麼吧。”
“哈哈,倒是我太執着了。”夙硯笑了笑:“那便楚遙吧,取意楚腰細細的諧音。”
初遙稍稍鎮定下來,看來真的只是巧合。
“公子約我前來不會是隻想討論我的名字吧?”
“前日得了個譜子,不知爲何就想到了你。”夙硯脣角勾起,起身走到書架,從中抽出了一本,走回初遙身邊,道:“是燕國第一美人宋三小姐的曲子。”
在初遙看到上面的字跡時,怔楞了一下,竟然真是她的字跡,她的曲子。要把宋府燒得一乾二淨的時候,她這些曲子都未帶走,沒想到竟會在這裡看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漫上心頭。
初遙接過,這是驚鴻舞的曲子,那是宋延明壽誕的時候,她所作的。
“你覺得宋三小姐這曲子做得如何?”夙硯見她神色有變,便問道。
“乍看曲風華麗,細品卻暗藏兇機。”初遙如實道,曲子是她所做,其中意思她自己當然再明白不過。
夙硯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傾身過去,指了曲譜幾個地方。
初遙不由含笑,當真是知音,他竟這麼輕易便看出來她藏得玄機,這並不是僅僅精通音律便可做到的。
“可惜呀。”夙硯忽然這樣感嘆到。
“可惜什麼?”初遙好奇。
“聽聞宋家落敗之後,宋三小姐不知所蹤,生死不明。”夙硯輕嘆:“這樣一位擅通音律的女子,可惜在下還未得見。”
“不如我爲公子奏上這一曲?”
“哦?求之不得。”夙硯展眉。
初遙起身焚香,走到到箏旁,落座,擰眉擡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