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皇帝和衆臣在宣德門已經等候多時。
初始聞得遠處歡呼震天,就已經知道義勇軍已經押着遼主抵達京師。後來聲息大變,整座汴梁城歡聲消去,百萬百姓同聲唱起義勇軍的戰歌,直唱得所有人血脈憤張,激奮不止。
然而,不久之後歌聲也悄悄低落,唯有遠處踊路街上,仍有一曲歌聲依舊嘹亮,殺伐之音遲遲不歇,竟是越來越近,轉而行到了御街!
宣德樓上,有眼尖宮使手指前方,不由自主呼道:“義勇軍到了!”
徽宗皇帝順勢看去,前方不遠御街之上,拐進來一支騎軍,人數不過二百餘人。
這支軍馬的最前頭是一杆報捷露布,與露布並列着一面火紅色的大旗,正是所有人期盼已久的大宋義勇先鋒軍!
義勇軍行進鏗鏘有力,高唱着戰歌昂首而來。等到近些就能發現,這些挺胸直背,雄赳赳氣昂昂的戰士身上,衣甲殘破,血染征塵,渾身更是傷痕累累。卻正是因爲這些,比之在他們身後承載俘虜車輛旁,護衛四周身着鋥亮盔甲的禁軍人樣子,更顯得無比的鐵血彪悍!
徽宗禁不住站起身來,頻頻打量着城樓下的勇士,不住點頭稱讚。從這些前來獻俘的兵士身上就可以看出,義勇軍當之無愧爲血戰雄師。
說話間,義勇軍已經開拔到了城樓之下。將士們全體整齊下馬,爲首兩人對着城樓之上半跪叉手行禮,正是李綱和路仲達。
“大宋義勇先鋒軍隨軍宣贊舍人李綱見過陛下!”李綱此時也是情緒激動,雖然他並不算是義勇軍真正的一員,但這一路北上南下,和義勇軍將士們同飲同食,也已把自己當做了軍中的一份子。這一路行來,他接觸太多的鮮血生死離別,消去大半文人的理想豪情,算得上半個軍人了!
徽宗皇帝點點頭,欣慰說道:“卿此行辛苦,又爲朝廷立下殊功,來日定當論功嘉獎!”
李綱叩首道:“此行都是吾皇明見萬里,纔有臣等略有斬獲,現在獻俘於陛下身前。”
這一套都是獻俘的必要程式,此次義勇軍獻俘儀式還算是經過壓縮再壓縮的。畢竟義勇軍的大部尚在北國征戰,連其統制宋江都還未歸國,是以軍中獻俘之禮部分全數被剪掉,只餘下這朝中的部分。其餘種種,還要等到宋江歸國之後再行舉行。否則的話,萬一這邊辦過,義勇軍卻在北面全軍覆沒,那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李綱話一說完,便帶着路仲達閃到一旁,身後義勇軍將士也是齊齊閃避,露出身後的俘虜駕車與禮部等官員出來。
禮部尚書黃裳上前緊走幾步,側過身子大聲呼道:“獻俘!”
團團圍住遼軍俘虜座車的殿前司親軍兩邊一分,讓出一條大道。
黃裳再次回身,幾步來到車前,對着耶律延禧高聲喚道:“請遼主下車!請諸位下車!”
耶律延禧仰面看着城樓之上的徽宗皇帝,長嘆一聲。雖是一路上他已經思想過現在的場面,現在事到臨頭之時,卻依舊有些羞愧難當。
若不是自己膽怯而逃,又怎會落得今日的如此下場!現在再多想也是無用,再膽怯也要上前,耶律延禧嘆息着抓住車轅,在禁軍兵士護持之下,一腳踏上宣德門前青石鋪成的平地。
看着眼前高大恢弘的城樓,他的腦中忽然想起件事。曾幾何時,在女直人攻破上京之時,他落荒而逃之前,便有言道要是不敵金國,他便會擅位於子,自己帶五百袋金銀珠寶南奔大宋,也不失爲一生的富貴!誰知,竟然一語成蹟!今日他的確是到了大宋京師,但不是自己來的,是被宋軍給擒來的。
在他身後,數十遼臣也紛紛下了車攆,在他身後排成兩列。徽宗皇帝在宣德門城樓楹中設帳幄座位高坐,俯視着遼國衆人,胸中有說不盡的豪情壯志。
大宋當朝的文武百官及諸軍將校在樓下左右班立,見到遼主以及重臣都已下車站好,齊齊跪倒賀道:“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宮使列門樓之下正中臺前,手持拂塵高聲叫喊道:“引獻俘!”
禁軍駐京師的衆將校上前牽起遼國衆俘虜身上白練,帶至宣德門之下,讓衆俘虜們立於臺中,面向陛下而立。
這邊義勇軍的露布早已取下,有宮使捧在手中,當衆開始宣讀。
待宮使讀完露布上所書捷報,刑部尚書始出班奏告:“啓奏陛下:義勇先鋒軍將遼國所俘執獻,請交付有司處置!”
徽宗皇帝手扶欄杆,看着城樓下遼主耶律延禧,輕咳一聲問道:“阿果,你可願降我大宋?”阿果乃是遼主小名,天下皆知。
耶律延禧眼中流淚,倍感萬分屈辱!自己堂堂一代大遼天子,現在竟然成了南朝的階下之囚!可事情都到了如此田地,還有什麼好說?只能俯身行禮道:“阿果願降!”
徽宗再問道其餘諸人:“你等可是願降?”
遼國諸臣均是彎腰作禮:“臣等願降!”
官家俯視樓下折腰諸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頒下諭旨:“故遼主耶律延禧與遼國衆臣既願降我大宋,便是宋臣。我大宋仁德,皇恩浩蕩,即刻開釋!”
門樓下禁軍護衛上前,將遼國衆人身上白練取下。耶律延禧爲首,率諸多遼臣齊齊跪倒三呼萬歲!
樓上有宮使再大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遼主耶律延禧願歸大宋,特加封歡樂公,賜宅邸一所,奴僕百人······欽此!”
封賞已完,遼主,不,歡樂公耶律延禧等人再次下拜,三呼萬歲謝恩!城樓之下的文武百官也都再次下拜,而後將笏版插在腰帶上齊齊跳起舞蹈,口中三呼萬歲。
徽宗皇帝看得眉開眼笑,撫掌跟隨擊打節拍,極是享受。
官家在享受着勝利的喜悅,可給他帶來喜悅的人,卻在奪命狂奔!
在解決了軍中傷患的難題之後,義勇軍人數再減,現在只有千五百人。這麼少的兵力,還要去奪取燕京,在旁人眼裡無異是瘋子。宋江自己也這麼覺着,可是此行不能不去!
送走南下衆兄弟的第二日清晨,宋江帶着人馬踏着朝露再次啓程。這次行軍講的就是一個快字!
現在軍中有蕭奉先的使者引路,義勇軍直接取了一個直線,從弘州直插安定與蔚州之間的松子口,從此處達淶水再至大安山。然後渡過桑乾河抵達香山,行程四百多裡,路上並無道路,在漫漫原野上足足長途奔行了兩日!
在他身後五六十里之處,蕭幹已經整頓好了兵馬,甩開已經跟不上隊伍的二千多人,自提六千大軍緊追不捨。大有就算宋江要去天邊,他也要追到天邊的架勢。
再往後看,耶律大石行軍不緊不慢,帶着兩萬怨軍和萬餘部族的雜軍,出了懷仁城也在往東走。
可和蕭幹行軍不同,耶律大石的速度並不迅捷,與蕭乾的方向也不相同,卻是向着東南方向直走,去的涿州易州一線。其餘的西京兵馬,紛紛各歸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