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訴與誰聽
面前多了一雙黑色的靴子，視線還來不及上調，那人已經蹲下身，將我橫抱起來，對我的掙扎不管不顧，以清冷的語調吩咐：“好好躺着，大夫說你身子虛。”
“虛個屁，你沒看我中午還吃了兩盤白糖糕。”說完我就後悔了，看到他嘴角微揚的線條，還有下人們的偷笑聲，讓我死了算了！
“跑那麼急，哪兒摔疼了？”
“沒事。”我又被放回到牀上，他已經抓着我的手檢查，看到擦破皮的地方微微皺眉，叫下人拿藥來。
我抽回手，覺得他大驚小怪了。
“怎麼，現在也不怕疼了？”展飛瀾一揮手，下人們盡數退下。
屋子裡就剩我和他，先不說他和董纖纖那點不清不楚的關係讓我得時刻提個醒，還有他是怎麼在衆目睽睽下把我帶走。我不信君碧心會讓他隨便帶我走，肯定是這傢伙找了她不可反駁的理由。
“纖纖，這麼久你去了哪裡？爲什麼不與我這個大哥聯絡？”他一手撫着我的頭髮，修長的指尖把玩着髮絲，另一隻手卻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不許我挪動半步。
“張飛張公子，你認錯人了，小人是舒靜。”
“你可以女扮男裝，沒道理不會改名換姓。”指尖故意扯動髮絲，提醒我的真實身份。
“張……展公子，我是南方人，不是你的令妹。”
“呵呵，我不知道你怎麼學會說南音，甚至連字跡也與以前不同了。”展飛瀾突然湊近了俊臉，我又驚又恐地縮了縮脖子。
他的指尖終於放過我的頭髮，轉而撫上我的臉頰，眸子裡映出我驚懼的神情：“你笑起來的時候，右邊就會出現一個小梨渦。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定你是她，雖然你的行爲舉止與原先大不相同，可是，這個讓我確定你就是董纖纖。”
袖子被捋上小半，我以爲衣袖可以遮掩的小月牙胎記，還是被他發現了。
我咬着牙，沉默不語。我用秋百羽給的藥試着抹掉它，可這藥對胎記似乎就起不了作用，我抹了好幾次都沒消掉。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顫着聲音答道，“我醒來後，記不得自己是誰，記不得自己如何落水，記不得自己還有沒有親人……”
原來的董纖纖很善感，說到傷心處，眼淚就自動吧嗒吧嗒掉下來了，比我演哭戲還主動。
展飛瀾伸手替我抹淚，我別開臉，他也不生氣，擰了溼巾給我：“還好，愛哭的毛病還在。”
我抽抽噎噎地抗議：“愛哭……怎麼了？愛哭……我也不記得這裡。”
“都忘了也好，以後，你只要記住，你是展家小姐，展飛瀾最珍視的妹妹，誰也不能欺辱你。”他說這話的時候，聲調低沉，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
“我叫展纖纖？”迅速進入裝傻狀態，一面抹淚一面用眼神偷看。
他搖頭，笑道：“你姓董，是媚姨娘帶來的孩子，隨你親爹的姓。不過，我爹生前視你如己出，待你很好。”
“原來你不是我親大哥。”難怪展夫人提起我就是“賤人”，還牽扯到上一輩的恩怨。
“這樣不好嗎？”他的手指親暱地將我散落的髮絲勾到耳後，微涼的指尖碰到發燙的皮膚上異常敏感。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發熱發紅的臉頰昭示着他的眼神有多灼人，只能揪着被子不說話。
“纖纖……”清冷的聲調，帶上一絲沙啞的燙熱，熨燙進心房裡，讓人異常的焦躁不安。
指尖挑起我的下顎，不容許我躲避他的注視。
瞧見他越發湊近的臉龐，我驚懼的閉上眼。這回不用演戲了，直接嚇破膽。
他要是敢……我就……手摸到枕頭底下，觸感一片冰涼。
“別碰，那是匕首。”他湊到我耳邊，輕聲提示。
我趕緊縮回手，不敢再碰，訝異他居然知道這枕頭底下藏着的東西，難道董纖纖也害怕某人會圖謀不軌，提前做了準備？
“什麼事都忘了，防着我的事兒倒記得清楚。”他輕笑着退開身，拉開與我的距離。
我緊張地往角落裡躲，戒備地看着他。
“這匕首是我給你的，不過我不想你傷着自己。”展飛瀾看我還是防着他，微微苦笑，“好了，我不逗你，過來。”
我防備地看着他，他的俊臉在逆光裡蒙上一層陰影，我無法探究他對董纖纖抱有怎樣的心思，然而，他凝視我的眼神分明很傷感。
見我遲遲不敢移動，他失了耐心，一把將我拉到懷裡，低聲提示：“別動，我只是想抱抱你。”
“纖纖，你活着真的太好了。”
他的低語泛着澀意，似乎董纖纖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我很迷惘，一時忘了掙扎，只是很苦惱。
該怎麼逃出去？總不能指望展家也辦次壽宴，正好秋百羽又被請來了，我再請他帶我逃一次吧？
第二日，一夜沒睡好，我連連打哈欠。給我梳妝的丫鬟蓮兒，輕輕地替我梳髮，那力道輕柔適度，讓人極度想入眠。等她梳完頭喚我照鏡子，我有段時間沒瞧見自己穿女裝了，鏡中的女子，一半長髮被綰成了髮髻，留了一半垂放下來。原以爲沒有耳
洞可以不用帶重耳環，沒想到蓮兒找出一副夾式的翡翠耳環，夾在耳垂上，不細看也看不出是夾上去的。
蓮兒十五歲，是剛調來伺候展小姐的丫鬟，心靈手巧又乖巧聽話。就是膽子小了點，跟我說話一直唯唯諾諾。
這時候，我就格外想念被我帶“壞”的澄心，不知道她沒有沒看出版的《絕戀情殤》，買一本做紀念啊。
“小姐，可有什麼不妥？”蓮兒見我發呆，以爲我有何處不滿，急忙問道。
“都很好，謝謝你。”
我隨口答謝，蓮兒有些驚訝，低頭不語。
現在展家對我而言全陌生，我得找個人混熟點，方便以後見機行事，於是，親熱地拉着僵硬的蓮兒閒話。
蓮兒說她以前是府上的一個茶水丫鬟，這次被調來伺候小姐是她修來的福氣之類的客套話，我聽着都想打瞌睡，打斷她直奔主題：“你來府上兩年了，可知道小姐以前的爲人？”
她吃了一驚，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忘記了許多事兒，就連自己的本名是誰，也是大哥告訴我。”
“奴婢以前只是個端茶送水的粗使丫鬟，怎麼有機會認識小姐？奴婢想，小姐以前也一定是好人。”蓮兒笑容靦腆，羞怯地說道，“小姐你脾氣好，會對奴婢笑，還對奴婢道謝，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氣。”
“那我們家是做什麼的？我記得有人稱呼大哥爲展大人。”還有夏弦月口中的老四、老二到底是誰，我得從展飛瀾的身份入手。
“展家世代爲官，報效朝廷，少爺現下是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兵部尚書。”蓮兒說到此很是羨慕，“少爺爲官正直，朝中有口皆碑，當初外族入侵，少爺還親自上陣殺敵，用兵如神，退敵告捷。”
我不以爲然，當官的俸祿纔多少，這家子吃穿用度都與夏家不相上下，看展飛瀾又不像是會貪污的人，我想展家祖產肯定很殷實。
“小姐，你記起了什麼？”
我搖頭，整理起胡思亂想的思緒，問道：“除了我和大哥，府上還有何人？”
“老夫人近日都在佛堂，極少出門。還有二夫人……現在的二夫人就住梅園裡，小姐，可是要去見她們？”
“不用了。”二夫人我已經見過了，估計她現下也不想見我，她也很苦惱該把我當情敵還是當小姑比較好。
至於老夫人……
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第一天穿過來就被浸豬籠是什麼感覺，而且還是被誣陷。
“蓮兒，叫人備些素菜，我想拜見老夫人。”
最起碼，我得爲董纖纖討回一個公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