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莫家。
水月教的幾位長老正襟危坐，卻是面面相覷，被籠罩全場的陰鬱氣氛影響，所有人都不禁繃緊了神經。
不愧是有上古神將血統的家族，莫家家主年紀輕輕身居高位，英俊的面容不怒自威，凍結一室的氣氛，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蒙大公子仗義相助，我等感激不盡。”
於長老試圖借表達謝意與莫家拉近距離，水月教初遷到雲州，許多事還需倚仗莫家的幫助。
莫倚風面色平淡，實話是說：“纖纖既然是我妹妹，她的請求我自然會達成。”
三言兩語就撇清關係，表明莫家並不想與水月教多做牽扯。
於長老只好尷尬地坐回去，全場的氣氛變得更微妙。
“你們讓我妹妹獨自留在伴月國，你們對貴教聖姑倒真是重視。”
莫倚風冷笑，諷刺水月教長老們只顧自己。
“大公子放心，水長老和阿丁會照顧好聖姑，聖姑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會有事。”於長老趕緊解釋，免得莫倚風對水月教誤會更深。
“伴月國國王把她關在天牢裡，這也能算好事？”莫倚風不管長老們有什麼合理理由，他只關心妹妹眼下的情況。
於長老卻不緊張，反而很自信：“聖姑所料不差，聖姑既然肯對着聖駕直言進諫，她必定已安排好退路，大公子應相信聖姑。”
“這個笨蛋，以爲她這麼說國王就會信？實在是太天真了。”莫倚風對董纖纖沒有提前告訴自己她的決定和計劃不滿，出於對她安全的擔憂，口氣變得更差，“不自量力，她還真把自己當成你們的守護神。”
“大公子，你未免太小看聖姑了。”
於長老反駁，不滿莫倚風對董纖纖的“責備”，一臉嚴肅地解釋：“聖姑在神廟得了神靈啓示，她身上的封印已經解除，她身上有她母親留給她的修爲，這些修爲足以讓她獨當一面。”
他以爲莫倚風看不起董纖纖的靈力，莫倚風也不辯解，淡淡地說道：“我們莫家的女兒，自有我們莫家照拂，不勞你們費心。”
於長老微愣，但隨即反應過來莫倚風話裡的意思，駁斥：“大公子此言差矣，董姑娘已經是我教聖姑，她這輩子都是水月教的人。”
“我看未必，她這個聖姑，不還是你們強加得來？”莫倚風冷笑，他不想和水月教撕破臉，但不介意在他們落難的時候談條件，“於長老，只要有莫家在，你們想在雲州重新開始絕不是難事。只要你們允我一個條件，別再讓董纖纖當那勞什子聖姑，莫家的人不該再沾惹那個位置。”
“大公子所言乃一廂情願，我等相信聖姑仁愛，斷不會作此念想。”於長老否
定莫倚風的意見，話雖說的堅決，心裡卻有幾分忐忑：董纖纖本來就不願當這聖姑，她要是在場，說不定會立刻答應莫倚風的條件，水月教又得等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任聖姑？
莫倚風自於長老猶豫的眼神，已明瞭他擔憂的不過是無人能進神廟再得到水月神靈的祈禱和指引，對此態度冷然：“什麼都指望神，你們自己可有作爲？”
簡單一句話，卻讓在場衆人都不自在。
誰也沒有想過，如果沒有神靈，他們會變成怎樣？
這麼多年，水月教都依賴聖姑與神廟的神靈溝通，獲得神諭和指引，纔沒有出差錯。對神靈的敬畏原本是好事，但時日久了，這種敬畏漸轉爲倚賴，水月教但凡遇到大事都要請示神靈，人雖然變得謹慎，卻也開始畏首畏尾，瞻前顧後，顧忌太多。
好比今次水月教的遷徙，表面上是衆人採納聖姑的意見全教遷到雲州安頓，但實際上，衆人還是敬畏神諭，對神諭不敢存疑，才答應遷移。
於長老暗歎莫倚風的話戳到了水月教長久以來的軟肋：信神靠神雖好，卻容易讓人輕忽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們真的需要聖姑嗎？還是僅僅需要透過聖姑能得到神靈的庇佑，多些心靈慰藉？
莫倚風讓人帶長老們去安頓好，他則到別院去見父親。
“爹，水月教的人都安頓好了。”莫倚風對着亭子裡的一名中年男子恭敬地答話，中年男子身着繡着蟒紋的深藍色長衫，俊朗的面容與莫倚風相似，是個中年美大叔。
莫父點點頭，眸光微黯，似是想到了什麼：“風兒，你妹妹……可像她母親？”
莫倚風微微笑道：“還真是一點不像，她沒有媚姨的美貌聰慧，但卻活的自在開朗，是很可愛的姑娘。”
“她可恨我？”莫父隱約瞭解董纖纖自媚兒去世後在展家的日子並不如意，但他遷怒董纖纖把展家人當做親人，早忘了莫家的事，所以不聞不問多年，即便莫倚風派人暗中留意，他也刻意忽略她的存在。如今，他年歲漸長，也想通了，想見見長大的女兒，讓她回家。
“怎麼可能？那丫頭沒心沒肺，成日樂呵呵。”莫倚風對父親掩瞞董纖纖已成異世魂魄的事，不想讓父親更難過，而且他覺得董纖纖能哄人，她回來後，父親的心情能好些。
自從媚姨走後，他已許久未見爹展顏。
“哪能這麼說你妹妹？她這是赤子之心，爲人坦誠。”莫父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水月教那邊可答應你的條件？”
“暫時沒有，不過他們會答應。”
“如此最好，那個位置的責任太重，不該讓她去承擔。”莫父眼中閃過一絲痛意，“媚兒欠水月教的，不該
由她來還。”
“纖纖說過，此事一了，她也算完成了任務，她沒了術法和靈力，水月教自然不需要這樣的聖姑。”
“還是做個平凡人好。”莫父目光悠遠，語氣裡帶着一絲懷念，“平凡人更容易擁有長久的幸福。”
“爹放心，那丫頭最怕麻煩，巴不得早點回來。”莫倚風肯定地說道，目中閃過一絲興味，“況且，她有意中人了。”
“那人是誰，說來聽聽。”
然後，莫倚風開始對未來的妹夫評頭論足，讓莫父先對夏弦月有個基本印象。
當天下午，身在北庭的夏某人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北庭東宮。
太子赫連顓面色不耐，語氣染了幾分急躁：“你倒是說說現下該怎麼做？私造兵器一事，父王雖然沒有追究我的責任，但他對我也不如原來信任。大哥近來又頗得父王青睞，連督辦軍資這樣的大事都交給他做。”
“不過是辦些棉花糧食，你就急成這樣？”厲承燁不以爲然，把暗衛從伴月國傳來的消息遞給赫連顓，“葉染煙傳來的好消息，替你除了一大隱患。”
赫連顓狐疑地接過信，閱畢，他不解：“不就是一個教派的聖姑被國王收押，有何緊要？”
“水月教是伴月國第一大教，聖姑在教中猶有影響力，我原本還擔心董纖纖當上聖姑後會有所作爲，幫着老六妨礙我們，沒想到她也就這點能耐。”厲承燁不無嘲諷，“我以爲老六看人的眼光有多好，其貌不揚，身無長物，不過才當了幾天聖姑，就把水月教在伴月國累積多年的威名毀於一旦，當衆用天災做幌子削國王面子。”
“可這信上說水月教已撤出伴月國，遷入雲州。伴月國國王發了文書給雲州守將，讓他們把人交出來，不然就打。”赫連顓冷笑，“這國王好大喜功又自以爲是，被你派去的女人迷了心智，吹了幾句枕邊風就真以爲自己天下無敵，急哄哄地趕着把國家賠進去送死。他以爲尋了藉口可以對雲州出兵，把雲州守軍和莫家當吃素的，不過如此最好，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最好是伴月國元氣大傷，他們再趁虛而入，如此將伴月國收入囊中，易如反掌。
屆時，父王就會更信任他，儲君之位亦能更穩固。
這樣一想，赫連顓覺得這真是個好消息，一掃損兵折將的陰霾，命人上好酒，與厲承燁對飲。
“這麼一來，大哥那邊該着急了。”赫連顓不掩幸災樂禍，“我們要不要好心告訴夏弦月一聲，讓他想法子把他的女人救出來？”
“老六的消息靈通，哪需要我們告訴他？”厲承燁慢悠悠地飲完一杯，眼底一片冰冷，“總該輪到他手足無措一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