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姑之所以爲卞若萱準備了食材進補,是因爲她看出了卞若萱雖然有凝練靈力的辦法,但在卞若萱體內的靈力總量逐漸增多的過程中,還在幼時的卞若萱的體魄成長其實是很難跟上自身靈力生長的。
所以,卞若萱現在需要的是儘可能地提升自己的體魄,不求超過自身的靈力修爲,至少不至於落後。
這點,她從第一次見到卞若萱時就看出來了。
在卞若萱心裡,她從來就沒把自己既當做對無塵師姑有恩的人過,反而是無塵師姑短短几天時間內,對她饋贈幫助頗多。
畢竟,無塵師姑當時處在一個非常平衡的假死狀態,在卞若萱的認知裡,無塵師姑既然敢做出這樣的選擇,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即使沒有她機緣巧合之下把她從水中帶出來,師姑應該也會有自己的辦法脫身的。
她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若是將自己當做對方的救命恩人,甚至想挾恩圖報,就沒意思了。
不管是把人帶出水面,還是後續的把人喚醒,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可以不做的,但卻做了,以此自持並不可取。
所以,她對師姑的看法就是機緣巧合結識的一個疑似落難,對她比較友善的前輩。
師姑心中所想卻和卞若萱並不一致,她是認了卞若萱的恩的,尤其在發現卞若萱並沒有從她這求回報的時候,就更認定了這點。
在發現卞若萱同爲符修之前,她的想法是,在卞若萱身邊待一段時間,幫她解決了這靈力與體魄並不匹配的問題。
一開始給卞若萱的那魚肉,就是專門爲此準備的,那魚肉對靈力的提升效果微乎其微,但對體魄的滋養效果卻能稱得上不錯。
不過,選擇這魚肉的主要原因,則是因爲這魚肉的效力十分的溫和,不但適合在假死狀態太久的她自己,也適合還在練氣期的卞若萱。
至於與卞若萱以師姑與師侄相稱,卻不是在鄴都時的突發奇想,而是在見到卞若萱開始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改制小云雨符時就開始考慮的。
卞若萱在符道上的特點十分明顯,天賦很好,創造性也不錯,在符道上也有幾分自己的獨特感悟。
與之相對的是她同樣明顯的短板,基礎並不紮實,對很多低階的材料都未使用或者見過,這會成爲她未來成長道路上的阻礙。
但上面的東西還能通過卞若萱自己的接觸來解決,卞若萱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並不是她所擔心的。
她擔心的,是卞若萱的觀念上的問題,十分明顯的是,卞若萱的路子十分的野,沒有什麼條框規矩之類的束縛,這有助於她創造屬於自己符籙,卻更有可能讓她走偏了功夫,就算最後她自己摸索回來了,也會平白浪費許多時間。
最明顯的,就是卞若萱還存有研究其他道路會耽誤符道上的研究的觀念,對陣道器道等,幾乎一無所知。
大道相通,越到修爲的後階,這點就體現得尤爲明顯,若是不早點趁她還在幼時扭轉了這錯誤的觀點,以後或許會給她的修途造成大麻煩。
同爲符修,又是在符修式微的碧瀾界,無塵師姑心裡自然也有自己的計較。
卞若萱和她走的並不是一條路,而且似乎也另有師承的樣子。
雖說修界並沒有一人只能拜一位師傅的規矩,但她和卞若萱走的不是同一條路,也就沒必要搶別人的徒弟了,認個合理的身份,方便她對卞若萱進行教導就好了。
比起類似各家族那樣頗爲正式的教導,師姑更認可的反而是言傳身教,或許進度上會慢上不少,但卻能給被教導者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在發現了卞若萱體內,還封存有大量的能夠幫助她提升體魄的力量時,師姑其實是意外的。
她意外的不是這些應該是用特殊手段封存入卞若萱體內的靈物本身,而是那個爲卞若萱做出這一舉動的人,爲何沒有及時發現卞若萱在主修的道路上有可能走進岔路。
這實在是讓她費解,卞若萱體內封印之繁雜,令她歎爲觀止,按說這樣的能人,不應該看不出她已經發現的問題纔是。
那位到底是如何想的,實際也於是師姑無關,總歸不是爲了害卞若萱,或許人家的理念就是讓卞若萱自己走出自己的道路,沒有依靠沒有幫助。
這樣一想,似乎也解釋了卞若萱只把手上的鐲子當做儲物的器具來使用,對體內存留這樣龐大的能量也一無所知了。
確認了卞若萱現在遲遲不曾清醒,並不是因爲吸收煉化出了岔子,師姑心中的擔憂也去了。
有了這麼一茬,她也該重新考慮考慮對卞若萱的教導是否需要修改方案的問題了。
這一頓吃的所有能量,九成左右都被封存起來了,成爲卞若萱以後體魄提升的中堅能量,只餘一成被她完全吸收。
一成看起來不多,但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結果了。
食補雖說是公認的溫和,但吸收的效力實在不太樂觀,正常的能吸收個三成左右,其餘的能量會被寄存與體內各處,滋養一段時間後,便溢散了個乾淨,攏共加起來,能有個五成左右的吸收效力,已經算是不錯了。
葛家也有些關於提高食補吸收效力的不傳之秘,但提升到七成以上的便十分罕見,尤其高階的食材並不比高階丹藥的原材料易得,這吸收效果,實在是有些不太讓人滿意。
所以,這也是廚道並未能擠掉取代丹道的重要原因之一。
卞若萱體內這個封印,雖然控制着在短時間內只有一成的能量被她吸收,但剩餘的九成都被完好地封存在她體內,提供後續的補充。
這種一點不浪費的法子,相信若是擺出來讓人選,估計大部分會選擇這種。
由於對師姑讓她吃下的所有食物的等階並不瞭解,所以,卞若萱並不清楚自己到底吸收煉化了多少。
但是她清醒以後已經月上中天,原本熱鬧的鄴都街頭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了,還是十分明顯的。
師姑一看就是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樣子,卞若萱自然心下感激,對師姑鄭重地道了謝後,纔想起來問那郭家小公主的事情。
一問才知道,在她不得已進入調息狀態的這段是時間裡,郭家之前那批人已經走了,後續又重新來了另一批人,和之前那些應該不是同一派系的,態度十分之好。
不過由於卞若萱這個苦主還未清醒,師姑也沒說這事到底怎樣才能了,而是先把人打發回去了。
卞若萱自己參考卞家的情況想了想,覺得另一派或許也不是那麼無辜,說不定就等着小公主身後的這些人碰個大釘子,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次是碰到師姑這樣他們解決不了的人,平時,說不定還在背後推波助瀾,助長小公主的囂張氣焰。
但是,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郭家之所以做足了姿態,完全是因爲有師姑在這,她本人並沒有什麼架子可拿的。
“師姑,我也沒什麼大損失,不過他們開口就污衊我是賊人,實在是有些過了,讓他們家那個小姐給我道個歉,說清楚我以後過鄴都要是招了什麼莫名的報復,全記在她頭上。這事就算完了。至於什麼賠償,我也不太懂,師姑您替我做主吧。”
師姑並沒有干涉她的意思:“這是你的事,我不干涉。至於賠償,我會斟酌的。”
這時候已經接近丑時了,申氏早就被師姑送回客棧休息了,這時候卞若萱也實在是困了,她從昨夜起就沒怎麼好好睡覺,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師姑也帶着她回客棧休息了。
本以爲她今天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卻不料她依然是一大早就被人給吵醒了。
“無塵前輩,郭氏小女前來請罪。”
正常來說,這種事情說個一遍就夠了,偏偏這人在客棧下面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生生把睡得有些人事不知的卞若萱給吵醒了。
匆匆換了衣服下樓一看,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了,大多是看熱鬧的。
郭家的小公主倒是悠閒,坐在客棧門口她家護衛專門爲她帶來的椅子上,旁邊桌子上還放着不少瓜果茶點,她本人倒是一點沒吃,反而補起眠來了。
周圍護衛將她擋了個嚴實,負責喊話的應該也是她的護衛,聲音粗嘎,晚上低聲說話,說不定能嚇到一些無知小兒。
這就是道歉的態度?怎麼看怎麼像逼迫。
她郭家倒是勢大,城內又素有聲名,被驚擾了睡眠的周圍羣衆可不就是會把賬全都算在招惹了這煞星的人頭上。
看不出來啊,這郭家小公主,倒也不完全是不知世故的小公主,人家對這些手段,比她可精通多了。
也是,這人在城內橫行這麼久,也只在兩年前吃過一次苦頭,便能看出人家雖然囂張,但十分能分清自己到底能在怎樣的場合,對什麼人囂張。
在這點上,她這個只會嘴炮卻不怎麼能看清形勢的人,遠不如她。
現在想睡覺顯然是不現實的,卞若萱想了想,還是去隔壁敲了師姑的門。
師姑並未親自給她開門,開門的是師姑之前用來駕過車的那個傀儡。
進門以後,卞若萱才知道師姑現在在幹什麼,房內有個明顯不屬於客棧方的桌案,師姑正坐在這桌案前,潛心畫符。
有心想問此事的解決辦法的卞若萱,也不好意思打擾師姑了。
師姑沒有幫她解決這事的意思,那麼她便需要想清楚接下來該怎麼走。
首先師姑不是食言的人,不可能昨天答應後今天又反悔,現在這副姿態,要麼是想讓她自己想清楚自己對郭家這小公主的處理方式有什麼錯處,要麼就是下面的事情並未嚴重到需要她出面的地步。
郭家小公主派人在下面喊話的行爲,與逼迫無異。
這樣一招,在郭家還未摸清師姑的脾性之前,很容易得罪一個未知的大能。小公主那一系不好說,但另外一系,應該不會連這種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事情也要推波助瀾。
所以,或許這事並不是郭家主張的,又或者說,即使是有郭家人在背後支撐小公主,很快也會有人過來阻止。
從周圍出來看熱鬧的人羣的神態來看,他們應該也比她早起了不就,這便說明小公主派人在樓下叫陣的行爲並不很長。
所以,師姑的意思,或許是這事其實並不需要她本人下去處理,晾着就好。
不得不說,晾着確實一個解決的辦法,下去以後必然會有交涉,有交涉就容易再生事端,冷處理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卞若萱卻不覺得現在的情況,到了需要冷處理的時候。
畢竟,一方叫陣而一方不做理會,在外人看來,不做理會的那方要麼是架子太大,要麼就是示弱,總歸不會有太正面的影響。
若是她自己便也就罷了,慫就慫,她不在乎這些需的,但現在對方叫陣的是師姑的名字。
她不能讓師姑平白承受這種聲明上的損失。
想到這,卞若萱打開師姑房間的窗戶,從中探出了個頭太,運用了點靈力後,朝下方喊道:“別喊了,我師姑正在畫要緊的符籙,沒空。”
說完,她倒是不關窗,就在牀邊等着看下面人的後續行爲。
郭家的小公主原來不是真睡,而是裝睡。
想想也是,連她這種之前是睡着的人都被吵醒了,小公主在離那人那麼近的情況下還能睡着,那隻能說她太能睡了。
喊話的那人明顯因爲卞若萱的迴應而遲疑了,請示了小公主後,雖然還在繼續喊話,但聲音明顯沒有之前那麼有中氣了。
而郭家後續來處理的人來得倒是快,卞若萱開窗喊過沒多久,就看到更大的一批人過來把小公主的護衛羣,甚至她本人都給架走了。
架走小公主後,這些人又上來找了師姑。
卞若萱對待他們的態度是一視同仁的,那邊是開了個窗喊話,這邊自然也不可能讓對方見到人。
開了個門縫,態度軟化一些地說明自家師姑確實實在畫要緊的符籙後,便送客了。
直到卞若萱將這些人全都打發走了,師姑才停下手上調製符液的動作,問道:“如何,對昨天的處理方式,有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