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若萱本來是沒把卞若蘭離家出走這事放在心上的,但申氏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還向她問起了卞若蘭的事。
這下也容不得她不在意了:“阿孃,你是從哪聽說這事的?”
申氏卡殼了一下,才猶豫着回答道:“回來是遇上了你申姨,就說了兩句。”
但看申氏的臉色,以及卞若萱對申涵芝的瞭解,怎麼都不像是隻說了兩句這麼簡單。
怕是申涵芝有莫名其妙地對着申氏開炮了吧。
既然申涵芝好好地待着不行,又要來挑事,她也不介意接着。
卞若萱擔心自家阿孃在申涵芝手上吃了虧,拉着她阿孃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外傷沒有,但卻又其他的不妥之處。
“阿孃,你沒接新活,終於準備好好休息了?”
“嗯,上次趕工趕得狠了,想歇會兒。你不是一直說想讓阿孃享清福麼,阿孃這次就偷會兒懶。”
本來這事沒什麼不對勁的,但卞若萱卻發現申氏在回答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怎麼看都是另有內情的樣子。
但既然申氏不想說,她也不好直接逼問申氏,只能先將這事幾下,待會兒再說。
中午吃過午飯,卞若萱和申氏說了一聲,便打算出門了。
申氏看起來是有些擔憂的樣子:“萱萱,你這事有事兒?”
卞若萱衝申氏笑笑:“嗯,準備去藏經閣看會兒書,然後去買點畫符用的東西。阿孃你放心吧,我又沒和您吵架,不會離家出走的。”
“這孩子,口沒遮攔的”不輕不重地說了她一句,申氏便放她走了:“記着早點回來吃晚飯。”
應了聲,卞若萱就出門了,方向卻不是奔向藏經閣的。
雖然只和申氏一起去了一次申氏接活的繡坊,但她卻記得清楚,出了家族大門,直奔那地方去了。
到了地方之後,那繡坊的負責人似乎是還記得她,盯着她看了老半天,卻一直沒想起來她的名字。
卞若萱主動和那人打了個招呼:“趙管事,您還記得我嗎?我阿孃帶我來過一次的,我阿孃是申涵芷,我叫卞若萱。”
趙管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啊,難怪我怎麼老覺得眼熟,你現在可是修者了,可當不得你這聲‘您’。”
“今兒過來,是有什麼事?”
卞若萱露出個靦腆的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今天我阿孃回來的時候好像沒有接新的活,問她她也不說怎麼回事,正好我今天路過這,就特意來問一句管事您。【零↑九△小↓說△網】”
“其實我也就隨口這麼一問,要是涉及到什麼商業機密,您不說也行。”
見那管事面露難色,卞若萱稍稍上前,避着人塞了快靈石在這管事的手裡。
趙管事面上依然是不大情願的樣子:“這事啊,還真不好說,你要不先和我進來喝杯茶,我與你細細說來?”
“那便叨擾管事了。”
雖這管事進了後院,途中經過了這繡坊的工坊,趙管事見她一直盯着那些繡娘看,還主動介紹了幾句。
“你可能不記得了,但你小時候來過可不止一次呢,你阿孃最開始就是帶着你在那塊兒繡活的,不過現在和你阿孃一批的都能接活回家幹了。”
“是嘛,我阿孃也和我說過這事,我當時還不信呢,工坊這種需要安靜的地兒,那會讓人帶着孩子在裡面呢。”
“我小時候肯定沒給您添麻煩吧,得向您賠禮道個歉。”
趙管事摸着手裡新到手的一塊靈石,總算露出了點笑意:“哪的話,你小時候乖得很,你阿孃把你放在一邊,你不哭也不鬧,有事了才哼哼兩聲。那時候那些繡娘都愛逗你,你一被戳臉就愛吐泡泡,可好玩了。”
“當時我們還說呢,這孩子懂事,是個有造化的,現在可不就應驗了麼。”
一路聊着天,趙管事帶她進了趙管事自己在繡坊賬房,讓她在客座坐了,然後給她端了杯茶。
卞若萱接過茶後只是捧着,並不喝:“管事,您之前在門口跟我說的,我阿孃這事情況複雜,可否細說一二?”
趙管事自己倒是抿了口茶,微微嘆了口氣道:“你是申涵芷的女兒,你又是在繡坊裡咱們看着長起來的,也不算外人,這事跟你說了也無妨。”
“你阿孃這會不接活,還真不是她自個兒的注意,是上頭的意思。”
“今天你阿孃來送上次那批法衣的時候,正好咱們坊裡的東家來巡視,你阿孃現在也算是咱們坊裡凡人繡娘中排的上號的了,我就爲她引薦了一下。”
“這也算是我好心辦了壞事,你阿孃一向妥帖,這次的活竟然會出了差錯,當中有兩件被劃了個兩寸餘長的口子。”
“東家當時就怒了,讓你阿孃雙倍賠了這法衣的錢不說,還解了你阿孃和咱們繡坊的合同。”
卞若萱神色凝重,她覺得這事有蹊蹺,東西損壞了主人家生氣是正常的,藉此解約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東西損壞這事本身。
她雖然不懂法衣,但她懂符文,她阿孃這次在衣服上鏽的符文帶了點土屬性,有加固法衣的作用,修到後期連特質的針線都有些難以操作了,怎麼可能扎出個兩寸餘長的大口子。
趙管事這事居然還沒說完,在小心地掩上了門窗後,趙管事才和她說道。
“接下來要和你說這事,我自己也沒底,你聽過就忘了吧。”
“按理說你阿孃也是咱們坊裡的老人了,一件法衣破損,不至於落到解除合同這麼嚴重,這事後來我趁東家看起來沒那麼氣時問了句,東家的說法是,你阿孃得罪了咱們繡坊的一個大客戶,客戶點名說不能再僱她了。”
“你若是真想幫你阿孃,就回去問問你阿孃到底有沒有得罪什麼人,不然你阿孃就算找到了新的繡坊做事,這日子估計也好過不了。”
卞若萱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消化這件事。
“趙管事,我阿孃上午送來的那件破了洞的法衣現在還在坊裡嗎?若是還在,可否讓我看一眼?”
“這也是你來巧了,再晚一點,這破損的法衣就會被送去修補了。”
一邊說着,趙管事走出去給她取法衣去了,沒過多久,就拿着一件鵝黃色的女式法衣進來了。
卞若萱還記得這件,她阿孃打包收拾的時候,這件是放在靠外的位置的,真要說最貴,反而不是那一批法衣裡最貴的一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法衣上有點靈力波動。
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這件法衣的破損處的斷口,卞若萱有了計較。
“趙管事,既然這衣服是要送去修補的,不如就直接賣給我吧,應該不會給您添麻煩吧?”
“當然,這法衣修補好了之後也是要賣的,你現在要買自然可以。”
花靈石買了個看起來像是雞肋的東西,卞若萱忍不住在心裡嘲笑了一下自己,還真是財大氣粗起來了。
不過,這東西也算是爲申氏出氣的重要道具了,破費就破費,爲她阿孃花靈石,不管多少都值得。
將法衣收進了儲物袋,卞若萱打算找個合適的地方追蹤這幕後之人。
這會兒她已經確認這事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找茬了,這斷口處還殘留有小庚金術的痕跡,仔細一聞,還有點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但這血腥味實在太過縹緲,她並不能完全確定。
法衣她阿孃出門是疊好放在包袱裡的,力道稍微不對一點,就會不知劃破一處,而是會透過最初劃破的那層,直接觸及下一層。
這說明,動手的這人對力道的掌控十分不錯,而且斷口處十分利落,像是做慣了這事的。
‘這事’並不是指劃衣服,而是用武器,她對武器不太瞭解,光看這斷口,無法確定這到底是什麼武器。
結合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卞若萱能判定這人不是什麼善茬。
不過,見過血的武器能被用來劃衣服,說明這人其實也不太挑活,只要靈石到位了,能反咬前僱主一口也說不定。
但她卻不太想給這種人送靈石,其次也不排除對方有獅子大開口的可能性,所以,找到了人,她還是隨機應變吧。
出了楓城,她直奔她那塊用來實驗符籙的斷崖去了,她現在需要根據這上面殘留的波動,找到這動手的人,然後拔出蘿蔔帶出泥,找到這幕後主使。
急着去城外還有另一緣故,她剛纔一直在想着追蹤符籙,原本以爲現階段不可能鬆動的神魂封印居然又有了鬆動的趨勢。
好在她今天出門時東西帶得齊,那杆靈槍化作的簪子正插在頭上,裡面放着從況季同那要來的陣盤,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了。
她解封的時候,對靈氣的需求其實是可以靠自己滿足的,所以只取了兩個用於警戒的陣盤,佈置好之後擺了個蒲團在地上,盤膝進入了入定狀態。
神魂封印解封的次數多了,她本人也產生了點抗體,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不到半時辰就重新清醒了過來。
醒來後卞若萱的臉色算不得太好,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修爲,她完全笑不出來。
剛纔這一解封,雖然時間用得不太長,但殘留的靈力卻不少,這會兒直接把她的修爲拱到練氣五層,隨時都能突破六層的地步了。
她忽然想起了上輩子聽過的一句俗語,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秋收前。
那時候這俗語是用於諷刺當時的稅負的,秋收前一般是家中存量最少的時候,剛秋收是說不定還能吃兩頓純白飯打打牙祭,徵完稅,又得回到秋收前只能在飯中攙大量雜糧野菜的日子了。
她這情況也差不多,都沒有專門用時進行修煉了,只靠恢復靈力提升修爲。
本想着這樣磨着,應該能捱到二十再築基,而不用因爲修爲到了年齡沒到而強行壓制修爲。
她本人的想法,還是偏向與順其自然的,平日放慢修煉時速度沒問題,刻意壓制反而不美。
而且她是築基過一次的人了,也不存在什麼築基瓶頸,因爲瓶頸而無法突破修爲估計也不現實。
在她自己的計劃裡,這個冬天過完再突破練氣五層,等一年再突破練氣六層,太一宗收徒那年她不能超過練氣八層。
現在這個美好計劃基本宣告破產,她現在一個不好就能六層,別說後年了,拖到明年都不容易。
這就很尷尬了。
而且,隨着修爲的突破,她又長高了,但她該怎麼跟申氏解釋,她不過出個門買個東西的功夫,人就又竄高一節了?
她雖然天天盼着自己能長高,但並不是這種長高啊。
讓她頭疼的修爲只能放一邊,她現在滿腔的怒火,只想發泄在讓她動了心思解開神魂封印,造成她現在窘境的人身上。
當下卞若萱也不再磨蹭,周圍陣法並不撤,就勢開始追蹤這件法衣上殘留波動的主人。
現在自然是沒有充足條件調配符液的,但她現在修爲高了,自身血液這個萬能符液的功能又得到了加強。
先用自己的血液在一張空白符紙上繪出了一個不算太複雜的符文,這符紙就算成了封存氣息的容器了。
依然是血爲符液手做筆,這符紙則是用的這件法衣本身,符籙完成後,這波動被放大了數倍,然後被她設法封存進了剛纔那張符紙中。
接着,卞若萱再次在這符液上畫了個頗爲繁複的符液,幾乎將她的靈力消耗一空。
調息的同時還得注意着不讓自己的修爲提升,卞若萱肚子裡火氣憋得更大了。
恢復了狀態後,卞若萱帶着自己一腔的憤怒,撤走周圍的陣法後,引動了手中這張目前最花費她心思的符籙。
符籙在被注入靈力後,上方延伸出了一根只有卞若萱能看見的細線,這線其實並不存在,準確來說是一道軌跡。
順着這道軌跡,卞若萱重新進了楓城,直奔這道軌跡的另一端而去。
這軌跡的主人這時候還在城內,這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