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周保生在隊裡的威望,冬種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地早就翻好了,所以下油菜種很簡單,就是選些肥點的地,把種子均勻地灑下去,等到長出兩寸高的苗後,一株株移栽到田間地頭。相對而言,移植纔是大工夫。
相對而言,苞谷簡單多了,在開的荒地上下了種就成,油菜地的邊邊角角也配套種植了。
短短十來天工夫,油菜種、谷種、紅薯種、苞谷種全種下了,隊民們只等着移栽、插秧。
陸晴川當然不會讓大家閒着,錯過了這幾個月機會,只怕是樹皮都沒得吃了。她找了周志達,他們組有兩個好獵手,當然,林大壯也算其中之一。
“打獵好啊,趁現在得閒,打些野味回來補補,開春了有得忙喱!”周志達會錯了意,當陸晴川想改善一下全村人的伙食而已,陸晴川可指望着用它換些糧食。
“我們兩個組加起來也20好幾人了,怎麼能只打些小動物呢?猴子山好東西多得是,咱弄多些去換大米,你看怎麼樣?”陸晴川試圖說服周志達,打大的獵物還得倚仗獵手,她可不能保證每次都能遇上一頭蠢野豬,送到面前讓她拿棒子敲死。
周志達哈哈大笑,“還是算了吧!一斤野豬肉送到供銷社,領到錢,最後能換到二斤大米都不錯了了,還挑得半死,我寧願直接吃肉。相信隊裡大多數人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那如果野豬肉能買到家豬肉的價呢?”陸晴川自小在城裡長大,曉得過年前年貨緊俏,只要有門路,哪怕野豬肉比家豬肉貴個三兩角一斤,肯定也是供不應求。
“要真是這樣,那就換大米。”周志達爽朗的笑聲中透露出不相信,如今不允許私買私賣,打些山貨留着過個肥年是正數。
捕捉大獵物得挖陷阱、做夾具,這些得很在行,唯一的獵戶鄔三毛一個人忙不過來,陸晴川決定去林大壯家走一趟。上個月底,周冬桃就來找過她,自從林大壯賭氣撂挑子後,因爲有周保生壓制着,林大軍沒敢給他安排什麼好工,一家大小四張嘴等着吃,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川川,看在嫂子的面子上,就跟老支書求個情,讓大壯上工吧!再這麼下去,肚子裡這條命就保不住了。”周冬桃撫摸着突起的肚子,說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好歹周冬桃也幫了她不少,陸晴川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她從睡房裡舀了三升米,又把還剩下的半瓶麥乳精一併給了周冬桃,“冬桃嫂子,不是我不想幫你,這事吧,還得大壯哥自己跟老支書他們認個錯。你也曉得老支書和周隊長的爲人,他們不會爲難大壯哥的。”
周冬桃這回顧不上客氣了,道了謝,把東西裝好,“我也講了大壯幾回,男人都好面子,他哪拉得下那個面子?”
都什麼時候了?還面子?“你問他一聲,要面子就餓肚子,看他要哪個。”
“他就是不長記性,現在還由着林大軍瞎指揮,我昨天聽了隔壁言,林大軍好像竄掇他去當紅衛兵。”
“當紅衛兵?”陸晴川簡直要氣吐血了,再過個幾年,紅衛兵跟過街老鼠似的,能落個全屍就不錯了,大抵這事周冬桃也不同意,就一直擱那兒了。
陸晴川這次上門,周冬桃正一個人坐門檻上喘着粗氣,看樣子快生了,整個人瘦得不成形。
接過陸晴川送來的一包米,周冬桃有氣無力對禾場上喊道:“華兒,快回來煮飯,咱有飯吃了。”
不一陣,華兒牽着花兒跌跌撞撞跑來了,雙手搶過布袋,抓了把白米就往嘴裡送,陸晴川攔都攔不住,“華兒,吃了生米會肚肚痛的,你帶妹妹玩一下,姐姐煮好了飯喊你。”
鐵鍋大概許久不用了,生了一層厚厚的鏽。陸晴川捲起衣袖磨了近半個鐘頭,終於把鏽給磨乾淨了。然後放水、生火。
等米湯燒開了,舀了些衝了一大搪瓷缸子麥乳精水給周冬桃送去。這女人啦,找老公就得把眼睛擦得亮亮的,要是找到像林大壯這樣的空腦殼,一輩子跟下了苦海似的,怎麼浮得上岸?
一缸子麥乳精下肚,周冬桃臉上有了點顏色,掙扎着要幫着做飯,陸晴川將她按到椅子上,“自身都難保了,還做什麼飯?現在我這裡有個活計,就是跟我和周志達的組去猴子山打獵,你問林大壯幹不幹?”
周冬桃苦笑道:“他中了林大軍的毒,昨天一清早就去投奔馬春花了,哪還管我們母子死活?我要是沒懷肚子裡這砣肉,我就去了,早曉得是這個樣,還生老三幹什麼?”
林大壯真是糊塗,好好的一個精壯勞力,非得去送死!陸晴川多說無益,“他去了便去了,你好生養着。有我在,餓不死你們娘仨。”
她匆匆回到宿舍,準備了30斤大米、5斤灰麪粉、一碗酢肉、一沓衛生紙,又用白布袋裝了菜乾,讓王威給周冬桃送去。
打獵的事指望不上林大壯,那他們就能打多少是多少。
一切安排妥當,陸晴川進城去找洪主任。
“小陸來了!”洪主任曉得她的來意,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上次你跟陳主任說那事,這一段時間我們到處打聽過了,要是有人要,但給的價不高。”
“多少?”陸晴川問道。
“野豬、野鹿之類的吧,大概就六角多一斤,野雞、野兔子就更便宜了,才四角左右,還得是乾貨。”
哎喲我的乖乖,這個價格還低?陸晴川高興得跟撿了錢似的,“價格我可以接受,但問題是,我不要錢,只要大米和灰麪粉。”
“糧票也不收嗎?”
糧食都沒有了,拿着糧票有個鬼用啊?“洪叔叔,如果我收了糧票,你和陳叔叔能幫我換出糧食嗎?”
“這個啊,”洪主任面露難色,“恐怕不行,老陳說,他們倉庫裡的存糧總共不到五千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