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馮簡若有所悟的同時,季樑將林玧琰引進了舊隨宮,不得不說,雖然是遭受了數年的戰火,即便是北王軍的將領亦是沒有將這座舊隨宮破壞的十分嚴重,頂多就是將其內的珍寶拿出去而已。
季樑派遣一些隸人將這裡重新佈置了一番,超越了規制的一應設置皆是收藏了起來,儘管是沒有新秦宮那般震撼,作爲大秦儲君的宅子倒是綽綽有餘,秦公未給予林玧琰明確的戶邑,何嘗不是在暗許林玧琰可以在江夏組織自己的【私朝】。
至於追隨在林玧琰身後的一衆人等,其中不乏博學之人,充作江夏的地方官吏倒也適合,這些人大多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歸附林玧琰的,不過追根究底還是因爲林玧琰現在已經是作爲大秦儲君,想要保證自家富貴的一些老氏族見風使舵,改換門庭已經是必然的了。
至於那些得到了大秦招賢令的諸侯士子,亦是看中了林玧琰身爲儲君的身份,當今秦相韓悝資歷尚欠,雖是有統率北境兵馬抵禦韓人入侵的功勞,但是勿要忘記,當年韓人的真正用意可不是大秦,而是鄭國,這般重用韓悝的原因正是因爲秦公的信任。
這些士子亦是想要從潛邸之臣一步躍上日後大秦的重臣!
近些年來,大秦養士之風盛行,前些年似司徒百里槐,司寇沈案,司空明子夫與太史夏無怯這些人養的門客多是自家子侄親屬,再者就是門人弟子,自韓悝爲秦相之後,擇才錄取,纔是開闢了大秦養士之風。
這些人追隨林玧琰,不管是不是林玧琰主動的,只要是給予了他們飯食去吃,名義上這些人的性命都是林玧琰的,這與隸人不同,隸人賣弄的是氣力,而這些門客賣的是各有所長的才學。
安置他們也就成了林玧琰到達江夏要做的第一步。
隨邑宮殿足以容納下他們,雖是稍顯的有些擁擠,林玧琰落座之後,這些門客亦是見了禮,更有膽大的人直接明說,“不知殿下如何安置某等!”
林玧琰也是如實回答:“此事倒也簡單,江夏疆域不下於南陽,仿照南陽設置一些縣治的官職,類似於縣治三司與縣尉,足以讓諸士卿各展所學!”
其中大多數人可並不是爲了討得區區一碗飯吃,面色均是有些猶豫,當然也有乾脆的人,站了出來:“某名鍾,敢請殿下賜官!”
“鍾?”稱名不道姓,亦是讓林玧琰皺起來了眉頭。
也有衣着光鮮的門客士人譏笑道:“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甿隸之人,不看清楚自己的模樣,還敢上前討要官位?!”
林玧琰皺起眉頭,不是因爲這名爲鍾之人的沒有自知之明,反而因爲其敢於上前的勇氣讓林玧琰頗爲欣賞,之所以不悅,是因爲方纔呵斥鐘的那名士子,據他所知,此人是出自南陽苟氏,亦是曾經公子信的擁躉。
“你有何才學?”林玧琰還是問道。
鍾想了想,居然是如此回道:“如先前士卿所言,某乃是甿隸之人,不曾求學稷下、清溪、上蔡這等舉世皆知的學宮,甚至連讀書識字也是鄉間宿老教授的,所學甚雜……”
林玧琰也是認識到了自己的問話實在是過於空大,便是換了一個問法:“若是授予你一城,你當如何治理?”
鍾似乎是胸有成竹,當下回道:“唯有天時地利人和三方,一路走來,隨人向秦,是故人和自不必說,治理城池當看天時以定耕種,守地利而交往來……”
天時以定耕種,守地利而交往來……
“無論大城小城,田畝耕種都乃是重中之重,殿下重商賈,鍾試問一句,若天下人人爲商,不伺其田,沒有糧食百姓士卿都會餓死,是故看天時以定耕種,商賈之道,終是得用,須着重兩點地利,即往來之便利、之貨物,是故守地利而交往來,耕種爲主,商賈爲輔,何城不興?”
“一派胡言!”苟氏士子怒斥道,似乎是有意在林玧琰或者衆多士子面前表現,徑直站了出來道:“族叔乃是朝中上大夫苟午涉,素來也對族中子弟傳授治理地方的經驗,族叔未入朝的時候,所治理的地方乃是如今上林苑的前身棘陽,族叔所說,可從來未有你這等甿隸之人這般信口雌黃!”
“哈哈……”面對着苟氏士子的怒斥,鐘不但是沒有惶恐,反而恥笑了起來。
“殿下面前,豈容你放肆!”苟氏士子衣着光鮮,更重要的是,其腰間還是配着一把精美的寶劍,當下抽出來,正欲劈砍鍾!
“住手!”只看見林玧琰身邊的荊翊亦是拔出來了劍,喝止住這位苟氏子弟。
苟氏士子停住了手,看着林玧琰,終是面紅耳赤問道:“殿下莫非是要爲了這等羞辱某的甿隸之人制止某?”
林玧琰站了起來,看着這名苟氏子弟,當下道:“左一個甿隸之人,右一個甿隸之人,本公子看清楚的分明只有你在羞辱別人!”
面對這突變,鍾也是笑道:“方纔某在笑,上林苑的確是繁華不假,但勿要讓此算在了閣下的族叔身上,當今韓相還未治理上林苑的時候,棘陽尚且是十室九空,民無立錐之地,戶無半粒儲糧,這可並非是某的虛言,諸位若是不相信,儘管去查證便是!”
“安敢污某苟氏!”這名苟氏士子大怒道,不受荊翊的阻止徑直劈向了鍾。
鍾自屹然不動,這名苟氏士子的劍也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荊翊出劍阻攔,徑直將這把看似精良的寶劍劈成了兩半。
“殿下!”似乎是被驚嚇住了,這名苟氏士子惶恐不安的看着林玧琰。
林玧琰亦是走上前,撿起來掉落在地上的斷刃,看了看,終是說道:“居然是大秦十五鍛的兵刃,諸多邊軍將士還未拿到手的兵器,你居然直接拿到了,還裝飾了精美的劍鞘……”
林玧琰擡起頭,看着這名苟氏士子,終是說道:“方纔本公子在想……若是你有一日對本公子心存歹念,會不會拔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