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陽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漸漸沉入海底。
晚餐仍然是紫菜裹白米飯,這一次順慶沒有再浪費一粒米粒兒,他把一個紫菜包飯全都吃了下去。
“睡吧!”海大壯坐在船尾,他望着天邊象火燒似的晚霞,臉色變得很凝重!
“媽的!”蘇小小聽見他低低地罵一句:“這邪氣的破老天,看來這一趟的錢不好賺啊!”
“怎麼了,海大哥?”
“沒事!”海大壯揮揮手:“你們倆早些睡吧!”
說着他走進船艙拿出兩張厚實的棉簾掛在船艙的兩頭,又拿出兩牀厚實的被褥鋪在木板上。
“海大哥,你今天忙了一天了,你也早些睡吧!”
“我嗎?”海大壯笑笑:“我不睡的,已經習慣了,出海的時候在船上沒法睡覺的時候多了去了,你們倆不用擔心我!依照這樣的速度,最多後天下午就可以達到爪哇國,到了以後我再好好地睡一睡!”
“那,那可太謝謝了!”順慶原本就害怕蘇小小會讓自己去替海大壯守夜,所以一聽海大壯這樣說,他高興極了,當先鑽進了被窩裡。
既然海大壯這樣說了,蘇小小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她總覺得海大壯的笑容有些奇怪,給她一種不好的預感。
船在海浪上晃盪,順慶很快就睡熟了,蘇小小卻時睡時醒,她聽見艙外吹着呼呼的風聲,小船象一片風中的枯葉一般在浪尖上盪來盪去。
海大壯在外面守夜,他好象在喝酒,蘇小小知道他帶了好幾罐烈酒在船上,這樣寒冷的冬夜,他卻在船尾呆着,一方面掌舵,另一方面他得注意着風向,利用風向帶着小船駛向爪哇國。
在小船晃晃悠悠中,蘇小小終於睡了過去。
在夢裡,她好象回到了前世,在坐一輛特別顛簸的公交車,這車一會兒上山,一會兒下山,一會兒又在原地盤旋着,就是不能好好地向前開。
一個猛烈的轉彎,蘇小小頭哐啷一聲撞在前面的扶手上。一車的人都被顛得東倒西歪,蘇小小捂着頭,“好痛啊!”
她坐起身來,入手處竟然是一片溼冷。
蘇小小渾身一顫,突然睜開眼來,只見黑暗中小船裡進了水,自己和順慶泡在水裡,一個黑影正背對着自己翻看自己和順慶的包裹。
“誰?”蘇小小大聲地問道。
那人站起身來,緩緩地回過頭來,原來是海大壯,如豆的燈光下看來,海大壯臉上忠厚老實的表情依然還在,眼底卻射出貪婪而決絕的光芒。他的手上拿着一大錠金子,正是蘇小小包袱裡的。
“小娘子!財不露白這句話你可聽過?”海大壯把金子放進懷裡,操起一把刀:“小娘子,我本來不想謀財害命,但是你太有錢了!這裡天高海闊,我送你二人上路的事情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放屁!”順慶罵道:“你順爺爺還沒出手呢!你就盤算起你順爺爺的金子了?”
蘇小小看着海大壯,忽然覺得自己果然是太輕信了,海大壯雖然厲害,但是想必也不能一
人駕船駛到爪哇國去,他一個人帶着自己兩人出發,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打算讓船走到爪哇國去,只是圍繞着大陸打幾個轉,然後找個地方把自己兩人做掉,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包袱裡的真金白銀變成自己的。
而自己居然會這麼傻,居然會相信他真的會送自己去爪哇國。
順慶手一晃,他早上用來殺魚的那把長刀便躍到手上,順慶撲了過去,和海大壯鬥在了一處。
蘇小小在一旁緊張地看着,順慶的武功高於海大壯,但是他吃虧在對搖來搖去的船上近身肉搏不熟悉。兩人堪堪打成一個平手。
蘇小小在船艙裡四處找尋,想要找到一個乘手的東西來幫幫海大壯,突然艙底的木板晃動起來,發出格格的聲音。
響了一會兒,木板被人從下面掀開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走了上來,卻是海姑。
海姑手裡拿着一把斧子,這斧子蘇小小見過,原本是王文才院子裡用來劈柴的斧子。
“妹子,你快過來,我們合力殺了這小子,把那女人帶回村子裡去,倒還能賣個好價錢!”海大壯大聲地叫道。
海姑點點頭,拿起斧子便撲到順慶的身邊。
嗆啷嗆啷聲響起,這個女人竟然用蠻力掄起斧子往順慶的刀刃上砸去,順慶的薄刀,這樣子砸了幾下,頓時就變了形。
船上的形勢立即發生了變化,順慶落到了下風,他勉力支撐着,三人從船艙,纏鬥到船頭。
天已經快亮了,風浪漸息,船卻搖晃得更厲害。
兩兄妹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都有一身蠻力,長時間打鬥下來,順慶便有些力不能支。
四周是平靜無波的大海,半落的明月懸在天邊,明明是朗朗無邊的景色,卻偏偏性命攸關,生死懸於一線之間。
海面上一個三角形的背鰭緩緩地劃破水面露了出來,象一柄刀一樣把月亮的倒影劃成兩半。
鯊魚!
看見那三角形的背鰭,蘇小小先是一驚,旋即露出笑容,她心裡有了一個主意,她飛快地拿出一把小匕首劃破指尖,把鮮血滴進了水裡。
然後拿起自己的包袱,從裡面抓出數枚銀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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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小一手託着銀錠,在手裡輕輕搖晃,銀錠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住手!”她大吼一聲。
纏鬥的三人中,有兩人置若罔聞!只有海姑轉頭看了蘇小小一眼。
“樸通”蘇小小手一晃,一錠明晃晃的銀子便從她的手裡飛進了海里。
“住手!”蘇小小又叫了一聲。
海姑停下了手,她拉住完全佔了上風的兄長:“哥哥,別打了,別打了!”
海大壯住了手,他和順慶大口地喘着粗氣,兩人都是強弩之末,身上都掛了些彩,順慶看起來還要悽慘些,他倚在船舷上以刀支地,只一雙眸子裡還有些生氣。
順慶望着蘇小小,他不明白蘇小小倒底在做什麼,把銀子全都扔下水去?
銀子對自己和蘇小小倒不算什麼,但是若是以爲把銀子扔下去,這兩個貪財的兄妹就會
放過自己兩人,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蘇小小不是癡人,順慶也不是,他相信她這麼做必然有她的原因,雖然現在還不清楚是爲什麼,但是以順慶對蘇小小的瞭解,她絕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情,尤其是現在這種局面。
順慶倚在船舷上,飛快地調整着呼吸,雙手看似鬆散,實則用力地握着自己的長刀。
海大壯看着蘇小小包袱一角里露出的黃白之物,雙目射出貪婪的目光,這麼多的銀子,只怕比整個烏賊村的現銀加起來還多。這麼多的銀子,想必連王保長都沒有見過。
“毛姑娘!你要做什麼?”海大壯向蘇小小走了一步,他一動,船便晃得厲害起來。
蘇小小做出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身體一晃,手裡又落下去一錠銀子。
海大壯和海姑看着那點銀光漸漸沉入海底,只覺得心痛如割,那麼大的一錠銀子,總有十來兩吧!
這個女人真是可惡,一會兒把銀子搶過來,就把她和那個男人一起殺了!絕不能留下活口。
海大壯想着,狠狠地攥住拳頭。
“別動!”蘇小小說:“你們再動,我就把這包東西扔進水裡!讓你們這一趟來個空!”
“別!別!”海大壯說:“我們有事好商量!毛姑娘,我們起先不是相處得很好嗎?怎麼突然就變了?”
蘇小小突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你是不是想一會兒就把我們手裡的銀子搶過去?然後殺人越貨?就地分錢?”
“果然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只可惜,我寧願把這些銀子餵了龍王也不便宜了你們。”說着,蘇小小果然手一鬆,手裡的包袱樸通一聲掉下了水。
包袱半開着,裡面的黃金白銀露了一角出來,因爲有包袱皮的緣故,這一包黃白之物沉得不快,在半浮半沉之間向海氏兄妹招手。
身體的行動總是比大腦來得直接,尤其是心計不深的人。
耳旁傳來“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海姑已經飛身入海,她飛快地潛到包袱落下的地方,沉下數米,把包袱撈在手裡。
海姑心花怒放,她用力一蹬腿,浮出水面,把手裡的包袱舉起來,給兄長看。
海姑在大笑:“哥,我撿到它了!我撿到它了!哥做掉他們!我們返航!”
她的話音未落,蘇小小的臉上突然浮現起一抹殘酷的笑容:“水性真好,只是不知道令妹的水性好,還是鯊魚的水性好?”
“妹子,快游過來!快游過來!”海大壯突然發出淒厲的叫喊聲,淺白的月光中,他已經發現了在妹子身下漸漸聚集過來的黑影。
怎麼會這樣?海大壯心裡絕望地想,船怎麼會停在鯊魚羣附近?
海大壯的示警聲一發出,海姑便明白過來,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無人不知道鯊魚的厲害,那海中霸王,殺戮機器,速度完全不是人類能夠達到的。
把懷裡的金銀扔掉,多半能遊得快一些,海姑模糊地想,卻還是舍不放棄那包東西,抱着一大包金銀,她用一種笨拙的姿勢在水裡遊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