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燁皺起眉頭:“果然是不開化的蠻夷,居然會做出這等東西來!真是傷天害理,殘害生靈!”
蘇小小打了寒噤,這時道路兩旁的俑燈在她眼裡都變成了鬼怪一般森然可怖,她低下頭,再不敢擡頭。
“城主府到了!”
蘇小小擡起頭來,只見面前是一座用白石砌成的高大的府宅,氣勢恢宏,位於道路的盡頭。
在城主府的前面,點着兩盞人形的俑燈。
那是兩名十六七歲的少女,巧笑嫣然,肌膚吹彈得破,身上穿着薄如蟬翼的衣衫,看上去彷彿活人一般。
若不是她們身上發出的淡淡燈光,蘇小小几乎便要以爲那是兩名侍女,一想到剛纔順慶所講的製做俑燈的過程,蘇小小一陣噁心,差點吐了出來。
馬車在側門停下來,一個和豹皮男打扮差不多的男子從門裡迎了出來,他身後跟着一羣全副武裝的士兵。
拉開車門,他微笑着把三人迎了下去,他起先說了些哈茲話,但是看蘇小小臉上迷茫的表情,他知道她沒有聽懂。
再看她的穿着,雖然外面穿着一件黑乎乎的狗皮襖,但是裡面的裝束顯然還是大齊的襦裙樣式,而不是哈茲人的繡花對襟裙衣。
男子笑起來,用大齊話說:“原來三位都是大齊人!我也是大齊人,姓陳名實,現在是城主府裡的大管家!三位遠道而來,又適逢城主夫人大壽,這可真是緣份啊,請一定賞光府裡,小歇數日,吃過城主夫人的壽酒才走。”
蘇小小看着陳實,說:“既然陳管家也是大齊人,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只是遠道而來的收皮子的客商,並不想和城主搭上關係,現在禮也送了,吃壽酒什麼的,就算了吧!”
“那能那樣?”陳實臉上笑得極誠摯:“那可不是待客之道!既然來了,便是客人,城主府裡客房那麼多,比城裡最好的客棧還要舒適,三位反正要在都安呆上幾天,不如就在城主府裡住下好了!”
“不必了!”蘇小小拉着順慶轉身想走,順慶卻沒有動。
“師傅,我……想就在城主府裡住下!”順慶望着城主府,幽幽說道。
“你看,這位小哥他就想得清楚,住客棧也是住,住城主府也是住,住這裡既省錢還舒服,是吧!”
陳實說着,朝順慶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頭帶路向城主府裡走去。
“這位小哥,這邊請!”
順慶跟在他身後,穿過側門,走進了城主府裡。
蘇小小和宣承燁交換個眼神,也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陳實帶着三人七拐八拐,把他們帶到後院一處僻靜的院子,宣承燁和順慶被安置在東面的兩間屋子裡,蘇小小被單獨安置在西面的一幢小樓裡。
小樓分兩層,蘇小小佔據了一層靠頭的一間客房。
蘇小小問陳實爲什麼不能把自己和宣承燁,順慶安在一幢樓裡,陳實說:“男女有別,姑娘的客房是專爲女眷所設的!而那兩位的客房是爲男賓所設,自然不能把姑娘安排在那幢樓裡!”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蘇小小也找不出什麼破綻,只是心裡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實告辭以後,蘇
小小打量着自己的這間客房。
房間不大,佈置得雅緻華麗,右側靠牆一張雕花木牀,鋪着粉紅色的被褥,正對着門是一張八仙桌和兩隻椅子,鋪着的椅墊也是粉紅色。因爲是當頭的房間,只有左邊牆上有一扇窗戶,掛着粉紅色的窗簾。
這樣的佈置,倒也好象正如陳實所說,是爲女眷所設,而且是爲低齡幼齒女眷所設。
蘇小小在當中椅子上坐下來,以手撫額,輕輕地揉了幾下,自從進了這都安城,便疑雲團團,她倒有些後悔,或許不該進城,直接從城邊繞開就是。
陳實說什麼請她來吃壽酒,蘇小小又不是三歲小童,當然知道此事沒有這麼簡單。她最擔心的是哈茲人識破宣承燁的身份,但是陳實和那個豹皮男幾乎沒有往宣承燁看過一眼,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身上。看來識破宣承燁的身份的可能性不大。
那麼他們如此盛情地邀請自己入府,所爲是何?
蘇小小以手撫額,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得清楚。她索性不想了。
她走去找宣承燁和順慶,只見兩人也在各自驚奇這城主倒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宣承燁和順慶的房間佈置和蘇小小的那間差不多,只是被褥窗簾都是瓦藍的顏色,用的面料也是粗布,比蘇小小的要粗糙不少。
看到這樣的情況,蘇小小略微放下一點心來,也許正如陳實所說,他是按照男女將蘇小小和順慶宣承燁分開了。
三人正在交換着各自對這奇怪的城主邀請的猜測,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個清脆的聲音用大齊話問:“三位可要一起用膳?”
“用膳?”三人交換了個眼神,蘇小小低聲問順慶:“你們呼延家的人都這麼大方?收留陌生人,還招待用膳?”
順慶搖搖頭,低聲說:“其實我也不記得,我三歲便被送去草原上讓奴隸撫養,十一歲便去了大齊做臥底,呼延家的事情,我除了我娘,其它的都不怎麼記得了!”
“既然如此,既來之則安之!”蘇小小整整衣襟,揚聲說:“進來吧!擺膳!”
從門外魚貫進來五六個侍女,手裡提着食盒,打開來,一樣一樣鋪了滿桌:“三位請慢用!”
領頭的一個臉圓圓的侍女向着蘇小小鞠了一躬,轉身退了出去,隨手關上了房門。
蘇小小看了桌上的菜餚,只見當中一個烤羊腿,旁邊放着一碗雪白的羊雜湯,一個清炒白蘿蔔,一個素青菜,一個炒羊肝,一鉢米飯,樣樣份量都不小,在蘇小小看來,至少夠七八個人吃。
等侍女們退下,順慶首先便忍不住了,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箸羊肝便往嘴裡放。
“啪!”一聲響,宣承燁把順慶手裡的羊肝打了下來:“吃,就知道吃,你以爲呼延家的人這麼好,歡迎你回來?”
順慶悻悻地扔下筷子:“我只是想替你試試毒而已!”
“不必了!”宣承燁擺擺手:“我聽你師傅的,你師傅說能吃,我就吃,你師傅說不能吃,我便一口也不會動。”
十數日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蘇小小看到這一桌佳餚,腹中早已飢腸轆轆,但她警惕性卻還有。
“你們者別急,讓我試試!”
蘇小小拿出銀針來插進飯菜裡,挨個試了一遍,又把銀針放在一旁,等了半響,銀針的顏色沒有分毫變化。
“吃吧!”蘇小小說。
三人大吃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桌上的飯菜便被橫掃一空。
“撐死了!”順慶搖搖頭,他覺得自己象一隻吃撐了的填鴨,再多吃一口就要裂開。
門再次被敲開,臉圓圓的侍女領人進來,把桌上剩餘的碗筷收拾起來。
那女子正要出去,蘇小小問:“你叫什麼名字?”
圓臉侍女一怔,向蘇小小鞠了一躬:“我叫桃花!”
“桃花,你的大齊話說得不錯啊!”
“桃花本來就是大齊人士,不幸父母早亡,被擄到哈茲國,賣身爲奴!”
“哦!這麼說來我們是同鄉啊!”蘇小小高興起來:“不是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嗎?既然我們相見,那就是有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爲什麼城主會把我們幾個帶回府裡來?”
蘇小小不問還好,一提出這個問題,桃花的臉色突然變成青白色:“奴婢不知道,主子的事情,奴婢怎麼知道呢?三位客人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
門“呯”一聲在桃花身後關上!
屋裡三個人面面相覷!
蘇小小打了個呵欠:“管它呢!反正都來了!先好吃好喝幾天再說!那個陳管家說得對,反正住客棧也是住,住這裡也是住,我就想洗澡,不知道呼延府上可有溫泉?沒有溫泉,浴室也行,實在是連個浴室也沒有,那給我一個木桶我也認了!”說完,她轉身向着屋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蘇小小四處打量着屋子,她總覺得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這屋子很小,蘇小小四處仔細搜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可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呯呯!”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蘇小小應了一聲:“誰啊?”
“在下陳實,請問姑娘可還住得慣麼?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
“啊,是陳管家啊!”蘇小小走過去打開屋門,只見門外站着垂手而立的陳實。
蘇小小對陳實微笑着說:“陳管家,我就想洗個澡,不知道陳管家可方便?”
“洗澡?”陳實愣了一下:“姑娘從大齊而來,您可能不知道哈茲人的風俗,哈茲人是不洗澡的,都是到一處溫泉去,男女一起泡泡,他們管這叫天湯!”
“男女混浴?”蘇小小吃了一驚:“沒有男女分開洗澡的地方嗎?”
“沒有!”陳實搖搖頭:“不過姑娘如果實在是想洗,我一會讓丫頭給您擔一桶熱水來,您就在屋裡洗洗可好?”
蘇小小點點頭:“那就麻煩陳管家了!”
陳實搖搖頭:“蘇姑娘是城主和城主夫人的貴客,那裡談得上麻煩二字?”說完陳實轉身離開。
蘇小小有些納悶地回到屋裡,這個陳實一直說自己是城主和城主夫人的貴客,可是自己卻根本不記得認識這麼一個人,況且既然是貴客,爲什麼自己來了以後卻一直沒有見到主人夫婦呢?
桃花的聲音響起來:“姑娘,您可要沐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