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青絲之間的點點縫隙,她的目光所及之處,是無盡的士兵,以及一些不怕血光污穢頗有些膽量的達官貴人。都想看一代帝王受刑的慘狀麼,是不是這樣,便能讓他們有莫名的優越感?
東方醉輕輕勾起脣角。
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候了麼。還有半小時,她就可以回去就可以見到那個人了麼。
只是不知道爲何,她的心臟竟是有些微微的難受。
不知怎麼的,外面的陽光也漸漸淡了開去,很快,天色轉陰,將最後的一絲暖意吞噬。
在外面的人們,依舊循着自己既定的人生軌道逐步逐步走着,沒有感到些許的異樣。他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同一時刻,上演着什麼,同樣,其他人亦不知。
沒有了太陽的指示,時刻便算的不精準了些。一般情況下,人們都寧可提早不願延後,於是,東方醉心裡明白,她的離去之時在太陽隱去的那一刻,就被決定提前。
不過無妨,她的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何況她也沒有逃的念頭。
冷風繼續呼嘯着,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若是一般的人站在這裡等待受刑,那些個嬌慣慣了的官員怕是早已等不了而離開了,亦或是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東方醉仍然保持着低頭的姿勢。
約莫二十分鐘。
她看了一眼上面主持這場刑的人:五乾予。那人正喝着小酒,時不時往嘴裡扔顆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吃着,好不悠閒。
在這樣的場景中,他的行爲,無疑帶着濃濃的得意和挑釁。場子中落魄的人是天朝的帝王,現在卻在他的腳下,以最卑微的姿態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這對他而言,確實是莫大的快樂了。何況他曾經因他而被人笑話!
司南珞嘉一直用勁揮着鞭子,馬兒跑得極快,而他的眉一直皺着,脣緊抿。
此刻的他只盼着能在她受刑前趕到,其他任何事都比不上她。後面沈聽顏和餘炎涼等人均拼了命地趕着,不停地叫着讓他小心。
途徑一片荒蕪之地,趕路的司南珞嘉沒注意到地面上的陷阱,整個人被甩了出去。穿着的白衣被弄髒了一片,肩胛骨處摔的比較嚴重,身上多處擦傷。
餘炎涼此刻趕到,急道:“聖上先處理傷口。”
司南珞嘉什麼都沒說,執意站了起來,翻身上馬,人立刻消失不見。
東方醉,請你一定要等我。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馬上的他難掩肅容,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而那一廂,東方醉看着吃盡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概估計了下時間,發現也差不多到點了。
上座的五乾予離開了椅子,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說話中滿是掩不住的囂張:“你也有今天,早知道會這樣,你當時就不該讓我丟那麼大的臉下不來臺,或許我還會給你說說好話,讓你換一種死法。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前世爲因,今世爲果。
一個小廝小步跑到五乾予邊上,貼着耳朵說了幾句話,五乾予點點頭,遣退小廝,擡頭往一個方向看了看。東方醉也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隱約可見那裡站了一個人,穿着黑色的衣服。
五乾予又回過頭來,瞥了她幾眼,突然眉一皺,細細端詳了一會,道:“你今兒個倒是一直低着頭,知道見不得人麼?”
東方醉沒有回答。
“怎麼不說話?”五乾予朗聲問,隨即又笑了,“是了,你如今也覺得不配和我說話吧。看你這麼安分的份上,問你一句,臨死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東方醉搖搖頭。
其實如果她現在提要求說頭不綁車,五乾予是肯定會答應的,但是如果換做是司南珞嘉,他斷斷不會說這樣的話的,何況前世的他已經經受了這樣的痛,來還債的她,又怎能說這樣的話呢。
五乾予眼一轉,望向邊上的四個壯漢,吩咐道:“行了,時辰差不多了,你們趕緊準備起來,待時辰一到,便行刑。”
一個壯漢趕着五匹馬車出現在東方醉面前。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讓東方醉躺在地上後,壯漢們各自取過麻繩綁在東方醉的頭和四肢,確定都不會鬆掉,便紛紛坐上馬車,等待着最後的命令。
五乾予嘴角的笑意一直藏不住。
東方醉側着頭,發依舊巧妙地遮住了臉,她靜靜地看着天,一動不動。
天空飄起了雪。
她忍不住笑笑:第一場雪呢,竟然被她趕上了。